他打开窗户,窗外,枝繁茂盛的树上,几只黄鹂鸟,一起欢快地鸣叫着。
“期限已到。”
“大哥,再宽限些日子吧。”
“这白纸上的字,你签的,你想耍赖?”
“五天,五天后我把钱还上。”
“五天?”大哥笑了笑说:“五天,你这韭菜脸,都能跑到月亮上,和嫦娥造小娃娃了。”
“哎呦……呦……”他被人反拧着胳膊,左侧脸被按在窗户上说:“大哥说怎么办?现在把我打死,钱更没有了啊。”
“有道理,知道你小子就得这样说,”大哥眯着眼,掕起手中的欠条,甩了甩说:“你这根韭菜,还没这张欠条值钱。”
“就是的,大哥,让我苟活五天,五天后,钱就有了。”
大哥挤了挤眼睛,想了想,一拍桌子说:“以前从来没拖欠过,这次就破例,信你这一回,五天后,不还钱—”
“我甘愿割掉,五根手指。”
“你这鸡爪子似的手指头,自己留着抠脚丫子使吧,”大哥扭着头,背着手,走到窗户旁说:“我看你这破院子还不错,好歹也算山景房,值几个钱,够抵这点债了。”
“这院子……”他哭喊:“我妈留下的这个院子,是让我娶媳妇用的。”
“你还真行,”大哥挑起眉毛说:“穷徒四壁,抽,借高利贷,还抽,开玩笑吧?”
“大哥,我错了,”他哭泣说:“我去找钱啊……”
“放开他,”大哥努着嘴说:“让他去找笔。”
他弯腰,从笔筒中,哆哆嗦嗦地取出一支毛笔,握在手中。
他低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欠条,眼睛越看越花,脑袋越胀。
“妈,您走的太早,儿子不孝啊……”
大哥歪着嘴,斜着三角眼,站在他旁边说:“快点写,别写错字,别搞小动作,你的名字,别写错喽。”
他一笔一划的把欠条写完,大哥看着,频频点了点头。
他一边折叠着欠条一边说:“老规矩,五天后,你把钱,送到当铺。”
“是。”他站在桌子旁,双手不停地揉着哭红的双眼。
大哥带着几个人离开。
“不知道爹是谁,老妈也没了,娟子说我不是她的良配。唉,我这孤家寡人,从头到脚,这身上的血,流着的都是大烟油,去哪抓钱啊?这回真是危了。”他耷拉着肩膀,唉着声,叹着气,自言自语着。
他一屁股坐在院子中间,垂着头,看着地上爬的蚂蚁,傻傻地发呆。
“杜威,威兄……”
他听到院门外有人喊他,他有气无力地问:“干嘛呀?又卖血去啦!”
“有挣钱的活!”
“挣钱?”他爬起来,快走两步,拉开院门问:“在哪,什么活儿?”
“村东边,在墙上,贴着挺大一张,招工的,我带你去看看。”门外的人,边说边拉着他走。
他一边走一边喊:“别拉我呀,我还没锁门呢!”
“锁什么呀,就你这院子,开门防盗,贼进去都哭。”
果然,离院子不远的墙上,贴着一张皱巴巴的招工启示。
“我呸!去这家?”他一边看一边缩着脖子说:“这哪是去挣钱,是去玩命!”
“包吃包住,还给衣服,钱给的多呀!”
“要去,你去吧。”他扭过头说:“阴曹地宅院也来招工。”
“你还挺挑剔,你不是欠着钱呢嘛?”
“是欠,也不多。”他瞪着眼说:“钱乃身外之物,不能丢了命。”
“你还挺惜命,钱没了,命也就快丢了。你在那些人眼里,顶多算根韭菜。他们这几个,下手狠,昨天刚把村南边的柱子,腿给打折了,我刚去看了,断骨之痛,那躺床上的滋味,还不如死了呢。”
“哎呦,听你这么说,我得先保住,身上的两条腿了。”他边说边摸了摸两条大腿的两侧。
“我看你是老姨的独子,才说两句,听不听在你,”他压低声音说:“听说,这宅院里的丫头,都长得还不错。”
“哎呦,两个人都在宅院里干活,算不算门当户对?”
“肯定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顺便把钱挣到手。”
“我还可以接着抽。”他双手捂着嘴,偷笑着。
“你是没得救了……”
“你这是?”一位老者从门里探出头问:“干嘛来了?”
他笑呵呵的咧着嘴,双手摸着脸说:“我是看墙上贴的,说贵宅院招工——”
“哦,你是来当长工的?”老者伸着下巴问。
“是啊,”他冲着老者挥了挥拳头说:“看我还可以吧?”
“你慢点,可别打着我,你今年多大?”
“二十,年轻,有力气。”
“你等着……”老者说完,缩回头,关上门。
怎么还没出来人?一会儿烟瘾犯了,就露馅了。他在门口来回溜达,手掌不停地搓揉着。
“是你,要当长工?”
“是的,”他转过身,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站在原地,用眼睛,从头到脚地扫了他一遍说:”你叫什么?哪里来的?”
“我叫杜威,威猛的威,本地人,你听口音,我就是旁边,拐杖村的。”
“你会做拐杖吧?”
“啊?哈……”他笑着,双手比划着说:“拐杖村的会做拐杖,我第一次听说……”
“你进来吧。”她一瞥眼说。
这回有钱了,还了大哥的欠款,再找个漂亮媳妇,生个小嫩娃,老妈也高兴了。
他连蹦带跳的,进了宅院门。
“拿着,”她用手指着地上的一个水桶和一个扫把说:“去把宅院里的茅厕清理一遍,打扫完了,回来叫我。”
“茅厕?”他张大嘴巴说:“那不是姑娘干的活吗?”
“宅院里干活,分什么男女啊?”她翻着白眼说:“第一天,进宅院干活的,都要先打扫茅厕,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才算正式入宅院,这是宅院里的规矩。”
他甩着脑袋说:“招工启示上也没写呀。男女授受不亲,这我让情何以堪啊,我回村里,不得让人,笑话死啊?”
“小屁孩,怎么这么啰嗦,干不干?不干走人!”
一股味道,随风飘了出来,撞在脸上……
他站在门口,闭上眼睛,运了运气,定了定神。
“女茅厕,有没有人?”他大喊:“没人,进去了啊!”
他掰起手指头,数到二十,侧着耳朵,听了听。
没人回应。
他涨红着脸,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扫把。
大步走……
“臭流氓啊!耍流氓啦!”
“哎呦……你怎么没说话呀?”他提着手中的东西说:“我喊半天啦。”
“你还看!”
“啪!”姑娘伸起右手,抽了他一个脆响的嘴巴。随后,姑娘双手捂着脸,大哭着跑出去说:“你等着,我告诉夫人去!”
不是吧?刚进宅院,不到一个时辰,就被诬陷成流氓了?
还是在女茅厕里?回村更说不清楚了。我完了,还怎么找媳妇啊?
“你别跑啊!”他一边追着姑娘一边喊:“你别乱喊!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喊!误会!我会被你害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