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想到的那个人是李元胤。
这个人要利用好了,肯定会给李成栋造成大麻烦。
朱由榔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吩咐白兴:“去,把李元胤押来。”
李元胤押来了,朱由榔细细打量,就见他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身材挺拔,面皮白净,宽肩窄腰,跟后世足球界范大将军的样子差不多,双手被缚身后,胸前的衣服扯开,露出一块块胸肌,一看力量就不小。
再一看,脑后的辫子已经被割了,头发散乱,跟后世妇女留的“懒汉头”差不多。
“妈啦个巴子的,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李元胤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很平静地看着朱由榔,好像是在审视。白兴见他立而不跪,一脚踹在腿窝上,李元胤“扑通”一声跪倒。
“要杀便杀,不许辱我!”李元胤怒道。
“朕乃天子,正宗皇室苗裔,给朕下跪,感到屈辱了?”朱由榔冷着脸问道。
“我乃大清臣子,岂能给你下跪?”
“噢,朕忘了,你是大清臣子。朕还以为你是我大明绥德府孙家庄人氏呢。真是对不住,下边军士不懂事,把你辫子割了,李元胤,要不要给你弄条假辫子戴上?”朱由榔刻薄地讽刺道。
李元胤是绥德府孙家庄人氏,本姓孙,叫孙成印,闯王造反,家人全部死于战乱,成了孤儿,后被李成栋收为义子,赐李姓。由于其名中的“成”字犯了李成栋忌讳,故改为李元胤。
朱由榔的话其实就是在骂他数典忘祖,认贼做父。
李元胤一愕,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底子,被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扒得一清二楚。
“哼!李元胤,大清臣子,你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奴酋的家底是八旗,人家满八旗的才有资格称奴才,你们这些连汉军旗都算不上,恐怕是奴才的孙子辈,你在满人面前恐怕连腰都直不起来,还有脸称大清臣子?”朱由榔继续他的讥讽。
李元胤被讥笑得满脸羞惭,但仍是心有不服,梗着脖子道:“哼,不要危言耸听!我义父自降清以来,马踏江南,复克闽浙,如今即将攻克广州城,如此大功,封疆指日可待,怎么不能自称大清臣子?”
“哈哈哈,李元胤,封疆大吏?你们爷们做梦呢吧?你也别不服,待朕细细说与你听。”
“你刚才说李成栋马踏江南,不知是你无意,还是有意避过,还有两件大功没提呢,‘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都有你义父的份吧?前者他是参与者,后者则是直接制造者。‘扬州十日’屠杀汉人近百万,‘嘉定三屠’杀得百里赤野,沓无人烟。你们父子好威风,好煞气!”朱由榔说到这里,气愤地一拍椅背站了起来。
李元胤一直不愿意被人提起这两件事,“扬州十日”还好说,他们父子只是协从,可“嘉定三屠”却是义父一手造成的,虽事出有因,但杀戮太重,名声确实很臭了。
“李成栋因为手上沾满了汉人的鲜血,使得奴猷‘剃发令’得以顺利实施,如此大功,怎么只赏了一顶江南巡抚的帽子?平定东南,又征为副将,居于佟养甲之下,佟养甲只是一名梅勒章京,官职远远低于你义父,地位却凌驾于你父子之上,为什么?其中缘由还用我说吗?”
“估计你义父还在做着总督两广的春秋大梦吧,别说广州他打不下来,就是打下来,他也当不了两广总督。也可以说,广州城陷之日,就是你义父授命之时。”
“知道为什么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奴酋为了笼络汉人,必然会找替罪羊,若说替罪羊,难道还有比你父子最合适的吗?”
“封疆大吏?三岁小孩子都不会做这样的清秋大梦!”
讥中有骂,骂中有斥,一番话下来,朱由榔真是说痛快了。
他坐回椅中,戴忆兰连忙端过一杯水来递上:“皇上,您喝口水,歇歇再骂!”
朱由榔看她星眸闪动,显然是很佩服自己,一听她这话,差点笑出声来:“这傻妞,真是直……肠子。”
李元胤虽是跪着,但一直挺腰梗脖,气势不输。被朱由榔一通骂下来,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他想为义父辩解几句,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其实他内心何尝不是一直在为义父往日的行为深感愧疚?他本是汉人,跟随闯王造反也好,投降南明也好,那都是窝里斗,成王败寇,就是王朝兴替,换个别姓当皇帝,那也还是汉人江山。可替鞑子卖命,而且还充当了马前卒、急先锋,双手沾满汉人鲜血,将来历史上能有好名声?
他也明白义父的想法,无非就是想立大大的功劳,谋求新朝立足,可是,这功劳越大,怕是越得不到好下场,尤其“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在清朝是功,在历史上可就难说了,而且,满人不足百万,要统治这万里江山,肯定会笼络汉人,到那时,满人会想起他的功劳?鬼才相信呢!为了达到笼络目的,怕是汉人把义父挫骨扬灰,满人都不会发一声。
“个人生死荣辱,在民族大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父子注定是要在历史留名的,不过那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臭名,这一点勿庸置疑。李元胤,朕素知你一直心向大明,对建奴毁我汉人衣冠,一直不耻于心。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想吧。”朱由榔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继续当政委角色。
“素知我心向大明?除了我义父,我从来没有对外表露过,他怎么知道?”李元胤心头升起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