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被利用,好像也不是。施琅东海大捷,是完全按我的建议做的,能利用什么?顶多利用了刘清泰的骄兵心理。李成栋打败尼堪,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顶多就是李成栋事先晓得谭泰和尼堪的部署。就是罗洛浑、吴三桂败于李定国,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呢?李定国确实是按预定路线走的,我给罗洛浑提供的情报一点错都没有,他派吴三桂早先去马颈山埋伏,应对也不错。之所以打败仗,应该还是战术上出了纰漏,我提供的情报一点错没有。”
钱谦益不断地宽慰自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提供的情报没错,还是带兵将领无能,以至于接二连三地大败。一群废物!”
钱谦益暗暗地骂了一句,心下渐渐释然,脸色渐渐回复平静。
陈子壮在旁看了,也是暗暗佩服:“这老家伙硬是要得,竟然没被这两条消息击垮,按皇上的话说,心理素质够强的。那行,咱就慢慢看,看皇上怎么玩你吧。”
钱谦益呆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书案上没有一件公文,而军机处的佐贰官以及杂役只把公文送给陈子壮和另外几位,却不送给自己。
这是从来都没有的。
“怎么回事?不让我与闻军机大事了吗?”
钱谦益越坐越不得劲,心虚地站起来,走到陈子壮书案前,问道:“陈大人,怎么钱某那里一份公文没有?”
“哦,钱大人,陛下有旨,说你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为大明中兴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还说你年事已高,这些杂务,就不劳你费心了。”陈子壮答道。
“这……”钱谦益听着这话意,不知是褒是贬,心中又打起了鼓。
“陈大人,陛下体恤老臣,钱某非常感激。可咱们做臣子的,可不能因为陛下体恤而懒政啊。你们昨夜已经忙了一夜了,钱某可不能再偷闲了,枯坐着看你们忙碌,心下难安啊。”钱谦益道。
“老钱,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皇上有旨,谁敢再拿这些杂务烦你?你好生坐着,喝喝茶,想一想大事,看有无可参赞之处。悠闲自在,何乐不为?”陈际泰在旁听了,搭了一句腔。
“是啊,牧斋公,您乃海内文望,著书立说必能传之后世。何不在文事上下下功夫?比如,给《大明周报》投投稿,给国子监监生讲讲文,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啊。”黄宗羲也说了一嘴。
“哼!伪君子罢了……”与钱谦益一向不对付的瞿式耜,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边伏案疾书,边冷哼一声。
一听“伪君子”三字,钱谦益勃然大怒,脸色腊黄,胡子一翘一翘的,怒道:“瞿大人,谁是伪君子?请你把话说明白!”
瞿式耜一脸愕然地看了一眼钱谦益,继而一拍额头,道:“嗨,这事闹的。钱大人,吏部有一郎中,全州人氏,其母丧,上折丁忧,陛下驳回,令其带孝办差;再上折,又不准。这位郎中于是就上了谢恩折子,留在广州带孝办差。请问钱大人,此人是不是伪君子?”
“这……”钱谦益一闻此言,脸一下由黄变红,尴尬至极——原来瞿式耜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自己啊。
这事闹的,自己竟然主动上前认领“伪君子”名号,真是愚蠢之极,遗笑柄于人啊。
“钱大人,大节当年轻错过,闲时提起不胜悲。你当年大节有亏,然已幡然悔悟,皇上都说不让旧事重提了,您又何必时时耿耿于怀呢?‘伪君子’三字您不必硬往自已身上扣。”瞿式耜一脸严肃地说道。
“哇……。”钱谦益一听瞿式耜这么恶毒的话,气血翻涌,一个没忍住,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
“哎,老钱,你怎么了?可不能气死啊。”陈际泰离钱谦益最近,连忙一把扶住,边使劲捶打后背,边急声劝道。
“不妨事,略歇歇就好了。”钱谦益赶紧使劲推开陈际泰的手,心说:“使这么大劲干什么?我不被瞿式耜气死,也得让你捶死!”
“没事,我再捶两下!”
“不用,多谢!”
钱谦益赶紧挣扎着退回椅子上坐下,刚想跟众人解释几句,却发现众人全各忙各的事去了,谁也没有再理他。
“这……,你们太没有同僚情分了,连声安慰都没有?我已经吐血了啊,哪有你们这么绝情的?”钱谦益见此情景,心里直骂。
……
“黎明会”时间到,钱谦益拭了拭嘴角的血,随着众人出了军机处,往勤政殿而去。
“皇上驾到!”
李洪一声喊,大臣们纷纷跪地迎接。
起身时,钱谦益偷眼一瞧,见皇上神采奕奕,面带春风,浑无大军压境的惶恐、焦虑,心中不由得暗暗纳罕。
朱由榔确实心情不错。
济尔哈朗五万大军围城,在钱谦益看来是大军压境,在他看来,却是诱敌之计成功,济尔哈朗这五万大军,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诸位爱卿,济尔哈朗率五万清兵已经抵达广州城,他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分成三大块,一大块在南昌、九江,一大块在赣州,一大块在广州城下。而李定国、李成栋二十万大军已经沿新喻、抚州一线,将这三大块敌人拦腰截断。与此同时,施琅大军已经将南直隶包围,艾能奇、刘文秀占据荆襄,彻底断了清兵退路。至此,战略包围圈已经形成,接下来就是要将包围圈里的这些清兵一块块吃掉了。而广州,将是这场围歼战的开端。”
听完朱由榔的话,钱谦益蒙了:“啥?战略包围?艾能奇、刘文秀何时占据了荆襄?这么大的军事调动,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摸到?”
“说到完成战略包围,诸位爱卿皆有功于国,尤其钱爱卿,殚精竭虑,费心谋画,可谓居功至伟啊。”朱由榔说到这里,笑着望向钱谦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