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初四这天,凌青菀早早起床。
推开了小轩窗,一股子携了幽香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腊梅全部盛绽,疏影横斜,浓香四溢。冰凉清冽的芬芳空气,冲淡了凌青菀浓浓的睡意。
“姑娘,今天要出门么?”丫鬟问凌青菀。
凌青菀点头:“嗯,把我的金钗和金镯子都拿出来......”
杜家的世子夫人甄氏,因为生得秾艳妩媚,格外喜欢金碧辉煌的饰品。
凌青菀去了几次,每次甄氏都是用金饰。那些黄金澄亮,在甄氏身上却没有半分庸俗之感,反而衬托得她雍容华贵,温婉端庄。
凌青菀就知道,甄氏偏爱黄金。
所以,凌青菀今天也要戴黄金去,投其所好,获得甄氏更多的好感。
凌青菀生得一副大气的面孔,故而她用金饰,也是能勉强撑得起来,虽然没有甄氏那么好看。
“是。”丫鬟回答,连忙去把凌青菀的饰盒子寻了出来。
另一个丫鬟灵巧的双手,将凌青菀及腰的长,层层叠就,堆成高髻。
髻之上,一支云凤纹金簪,簪子头没入素雅的黑里,泻出来的簪尾,金光熠熠。
一对明晃晃的金耳坠,也相应泛辉。
“姑娘,好了。”丫鬟说道。
几个人又连忙给凌青菀更衣。因为戴了了浓郁金色的饰,丫鬟们给凌青菀就寻了套素淡的天水碧衣裙。
最后是件月白色镶金线的风氅。
打扮妥当,凌青菀起身,顾镜自揽:窈窕绰约,流光溢彩。富贵华丽。又不失端庄沉稳。
“就这样吧。”凌青菀很满意。
她觉得妥善。
等她梳洗打扮妥善之后,天际才缓缓泛白。冬天的日出比较晚,远处的树梢,轻影摇曳,暗红色的光泽渐渐转白,骄阳初升。
凌青菀先去了她母亲那边。
“你们姑嫂俩去杜家,行事要稳妥些。别叫人笑话你们不懂事。”景氏叮嘱凌青菀。
杜家的世子夫人甄氏。行事八面玲珑。她不仅仅给凌青菀下了请柬,也给景氏和陈七娘下了。
但是,今天景氏又家族里的其他宴席。走不开,只得歉意回绝,派凌青菀和陈七娘去。
“知道了,娘。”凌青菀应声道。
陈七娘穿了件银红色的长袄。月白色的福裙,倒也和凌青菀的衣裳颇为相配。
“您放心吧。娘。”陈七娘也说。她今天特意上了妆,娇艳柔媚,可是眼角微扬,自信又骄傲。比起凌青菀更有气势。
“娘,大嫂今天要把我比下去了。”凌青菀笑着打趣她嫂子。
景氏就瞠目道:“你何时比得过你嫂子呢?”
凌青菀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
陈七娘就哈哈大笑起来。景氏也跟着笑了。凌青菀绷不住,自己也笑。
姑嫂俩在景氏处用了早膳。就相携出门。
马车上,陈七娘问凌青菀:“菀儿,你最近这些日子,格外亲近杜家,可是有什么打算么?”
陈七娘敏感感觉凌青菀所有图谋。
凌青菀就笑了,道:“是有些打算的。大嫂可能不知道,杜家世子爷的夫人甄氏,和杨宰相的夫人乃是表姊妹。
旁人皆以为,她们私下里来往少,关系不亲密,杜永岐也没有因为杨宰相而当官。
所以,世人就不怎么把杜家和杨家联系到一起。其实,杨夫人很多私产,都是交给甄氏和杜永岐打理,她们俩关系最好。
杨府高门大户,咱们是攀不上了。所以,我想攀上甄氏,兴许以后还有机会,可趁机可以结交杨夫人。”
京里的望族都知道,甄氏和杨夫人是表姊妹。
但是,她们隔了两代,平常来往鲜少,连逢年过节的应酬也没有,所以众人以为她们俩不亲密。
就是因为这样,没什么人留意甄氏。
其实,甄氏是杨夫人的心腹,两人从小就是闺蜜,兴致相投。
杨夫人此人,将自己的胞姐逼死,取代了姐姐,嫁给了她姐夫,并非等闲之辈。
她背着杨宰相,受贿不少。那些钱财,她不放心交给身边的人打理,更不愿意被杨宰相现,就全部交给了甄氏。
为了掩人耳目,甄氏就很少往宰相府去。
从前卢九娘的哥哥和杜永岐关系甚好,卢九娘都不知道杜永岐夫妻是杨夫人的心腹。
直到石庭告诉凌青菀。
“原来如此。”陈七娘听了凌青菀的话,笑道,“菀儿深谋远虑。既如此,今日且要让世子夫人记住你才是。”
世子夫人早已记住凌青菀。
甄氏等着凌青菀给她儿子救命呢。
“好。”凌青菀笑着回应陈七娘。
到了杜家,果然见珠围翠绕,高朋盈门。杜家也是功勋世族,亲戚朋友不少。哪怕没有杨夫人锦上添花,甄氏在京里的人脉也是颇为丰厚。
听说凌青菀来了,甄氏亲自迎接她。
这份殊荣,令人艳羡。
“是谁啊?”女眷们,可能没见过凌青菀,都不太认得她。
凌青菀平日里很少交际。
“不认识。温婉得体,又能让世子妃亲自迎接的,应该是高门女,怎么没见过呢?”有位夫人高傲的说。
她的意思是,京里的高门望族,她都有来往,故而认得。
旁边就有人不快,冷笑着嘲讽道:“这满京城,贵胄之家多了去,又不是家家都是暴户。你没见过的,应该不少吧?”
之前说话的夫人,气个半死。
“那是晋国公府的姑娘。”有人见过凌青菀。
“哦,侍卫司都指挥使大人的未婚妻子。”
那就是安肃的儿媳妇。
众人了然,顿时议论纷纷。都夸凌青菀好看。
而凌青菀身边的陈七娘,同样引人注目。
“瞧见了吗,那是祁州陈家的姑娘。”
“祁州陈家不得了,他们去年靠粮食,赢得巨利,只怕要富可敌国了。”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整个西北今年的供粮,全是来自祁州陈氏。你想想这里头的利润......”
“哎哟。那真是富甲天下了!”
去年,陈七娘去陈家运了些粮食回来,就赚了大钱。而存粮无数的陈家。凭借着这暴利,一下子闻名天下,就连京师都听说了。
所有人都知道陈家赚了钱。
前天,陈七娘的父兄亲自到京城。上下打点一番,花了不少银子。
有钱无势。可能要任人宰割。所以,陈家花了不少心思,特别是安肃。
安肃也乐意成为陈家的后盾,所以收下了陈家的年礼。
这些议论。甄氏和陈七娘、凌青菀也听到了。
甄氏也趁机打量几眼陈七娘。
陈七娘眉梢微翘,风流姿态堆砌,温婉又妩媚。特别是她的眼眸。似点漆般,深邃明亮。
“这个陈七娘。没有半点商户女的轻浮,看上去颇有几分贵气。”甄氏心想。
她想着,就把凌青菀和陈七娘引到了宴席的花厅。
开席之后,程妈妈又找了凌青菀,让凌青菀去后院说话。
陈七娘顿时就明白:凌青菀到杜家,并非为了巴结甄氏,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甄氏的器重。
“是有人生病吗?”陈七娘心想。
陈七娘知道凌青菀医术高,虽然凌青菀从来不卖弄,陈七娘却不会轻视她的本事。
她心里想着,默默引了口酒。潋滟的西域葡萄酒,将陈七娘的双唇染得红润魅惑。
“那个女人是谁啊?”花厅外面的二层阁楼,浅色窗帘后面,站了三四个男子,在打量屋子里的女眷。
他们年纪都小,约莫十七八岁。
可能是要说亲了,而女方进来来赴宴,故而他们躲在窗帘后面偷窥。
不成想,有个中等身量、微胖的年轻人,一眼就看到了凌青菀。
今日的凌青菀,戴着金簪,日光照耀下,金簪泛出淡金色的光线,暖融融的落在脸上,就有几分别样的妩媚婀娜。
“不知道啊。”
“去打听打听。”
“怎么,你喜欢那个女人?看她的装扮,应该尚未婚配,不知是哪家的闺女......”
“我要知道她婚配与否做什么?”男子望着凌青菀白皙的面容,可以想象她的肌肤是何等细腻柔滑,顿时就起了情欲。
他又不是要娶妻,何必在乎对方身份、婚否等。
而后,他们就瞧见了凌青菀被甄氏身边的程妈妈领走了。
“去问问甄氏,就知道是谁了。”男子笑道。
“不管她是谁,一旦知晓了你的身份,恨不能投怀送抱了。兄弟真是羡慕你啊。”
男子听了,微微扬眉,一脸傲色。
凌青菀并不知晓这些,她跟着程妈妈,去了甄氏的后院。
她终于见到了病家。
病家今年六岁,眼神呆滞,嘴角流涎。生病这一年多来,病家也不怎么吃饭,故而形容消瘦。
“大郎,大夫来瞧你了。”甄氏笑着,轻轻拂过儿子的脸。
片刻之后,杜永岐和他母亲孙氏,也来到了。
“凌姑娘,请您诊脉吧。”杜永岐对凌青菀道。
凌青菀颔,坐下来开始给杜家长孙诊脉。
然后,她又看了看舌苔。
这孩子脉涩,舌苔白腻,舌下纹紫暗,外凸明显。凌青菀再看这孩子的模样,心里就完全明白了。
“小公子在两年前,是不是曾经摔伤了腰?”凌青菀问杜家众人。
众人一听这话,微微一愣。
因为大夫们从未没这么问过。
杜大郎病,乃是在他摔了腰之后的第六个月。请来那么多名医,没人问及此处。
凌青菀是头一个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