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宛将髻上的白玉钗取下,递给大夫,歉意道:“今日出门匆忙,这个应该能抵过诊费,请您勿怪。”
总归缓解了这场尴尬,想到初遇,他们相视一眼,心中不禁温暖。
相携相搀走在长街,细小的雪花顽皮落在他与她的发梢,一瞬间便白了青丝。
尽管时值寒冬,长安的热闹丝毫不减。她与他漫步在街头,难得有如此闲逸。
卖首饰的摊贩叫住她,在热情吆喝,“夫人来看看新款的珠钗吧,您头上戴上珠钗更加好看。”
他朝她发髻望去,她头上已经没有任何装饰。他问:“可要瞧瞧?”
眼波流转,她嫣然一笑:“你又没有钱!”
他一愣,转瞬已经逸出笑,是呀,他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身上身无分文。
又漫步于前,靠墙有一处算卦的老者,见两人从身前走过,忙道:“爷与夫人可要算上一卦,前世今生,富贵荣华皆可知晓。”
她一笑,摇了摇头,自是不信这些。
他不常出宫,对这些却是极有兴趣的,他停住脚,问:“那你说说,我与我夫人的情缘。”
她在一旁愣住,夫人,他竟自称她是他的夫人。她眼眶一热,鼻翼一酸,微微浅笑,握紧了他的手。
老者瞧了两人一瞬,眼眸赫然睁大,“天定姻缘,人中龙凤!”
他一笑,很是满意此言。
她却黯然,收住情绪,朝他微微绽开笑颜,低声在他耳侧道:“走吧,我们没有银两。”
他恍然点头,面上神色竟如孩童可爱。忙搀着她的手臂,快步离去。
老者仍在身后喃喃自语,只可惜他们却已听不到。“只可惜长庚星光芒太盛,命里注定,长照两朝!”
雪落无声,漫步到人少之处,四周宁静无声,清宛低了头,轻声道:“夜深了,我得回府了。”
闻言,搀扶的手臂颓然松下,晋西晟眸中黯然,却笑:“我送你。”
“不了……”
清宛转身,踟蹰行走。她走得极缓,心上亦是极重。她是不舍的,不舍的,她隐约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见,自此后,她便再不会出宫了!太后已经下了旨,她连正阳宫都不能出,
今日一别,她已经没有与他相见的机会。她蓦然回首,他仍静静伫立在风雪中,那眸中的黯然与不舍一一落入她的眼中。心在瞬间塌陷,她也难受,她也不舍啊!她猛然朝他跑回,却因膝上疼痛失去重心,身体往前倾倒。
他飞快奔至她身前,稳稳接住她,紧紧拥她在怀。
这一刻的相拥,持续好久!
大雪纷纷扬落,街上已经没有人迹,只有盏盏即将熄灭的灯笼飘摇在风雪中。
他们相依相偎,行走在无人空巷。她问:“上一次,你怪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握她的手紧了些,将更多的暖意传至她的手心。无言,却胜万语。
夜色深邃,越益冰冷,她的膝盖受不住寒气,亦不能在这寒夜里走上一宿,他用手上最珍贵的扳指抵过银两,找了间舒适客栈。
他将她安顿在房中,见着她泡了热水脚才欲离开。他再次握紧她的手,她却吃痛一呼,他低头一望,竟赫然震住。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刚刚在医馆怎么不说!”他半是责备半是心疼,望着她手背整片的烫伤,又急又恼地下楼找药。片刻便亟亟奔回房中,小心将药膏抹在她的伤口处。
他低着头,她没有望见他眸中的寒光。
他在想,是谁害得她如此,他定会讨回来的!
上完药,他已经没有在房内逗留的理由,他起身,“我就在隔壁。”
她点了点头,目送他踏出房门,他再深深回望她一眼,轻轻阖上了门。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她吹熄了烛火,和衣躺下。
闭上眼,却难入眠。他的笑颜割据了她的脑海,他们的相遇一一重现眼前。她时而微笑,时而鼻酸,辗转难眠,不知他可睡得安稳?
窗户忽然被风吹开,寒风顷刻灌进屋内,割据一室暖意,呼呼的风声在这深夜里好似吃人的鬼魅声!她一惊,不顾其他,亟亟起身冲出门去。
大门“吱呀”散开,她瞬间震在原地。
——他正站在风雪之中,长身玉立,站在她的门前!
他没有睡,一直没有离开,守护着她,没有离开。他的发梢全是白雪,他黑色长衫亦被染成白色,他好像在风雪之中历经了千年万年的等
待,只为能再望见她的雅致容颜,哪怕只一瞬间。
有泪滑落脸颊,她扑在他怀中,她说,“……我冷。”
他温暖的手臂将她抱起,一步一步踏进屋内,她的后背轻轻贴上丝滑的罗衾。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额上,眼上,顺着滑下,唇舌痴缠,他的霸道与温柔让她无路可逃,也终不想逃。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的手触摸到她胸前玉佩的温润丝滑,心中不由更暖。
层层衣裳尽褪,无声倾落一地。床幔如缕缕清风,轻柔晃动。
他的气息将她包裹,他在她耳侧吐出温暖的字句:“可以吗……”
礼貌的话语,心疼的询问,深情的真言。她竟落下了泪,从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注定永生忘不掉他。
她曾苦苦追问上苍为何安排给她如此不幸的人生,然而此刻她庆幸上苍,竟给了她如此刻骨的美景良辰。
此心如磐石,永生不换。
他的真心她明了,她亦同是真情。
一生一华年,心梦何圆?
她伸出手,颤抖地,缓缓地,深深地,她将手放入他的掌中,十指相扣,她缓缓点头,用尽了此生的力气。
温柔如春风将她紧紧包裹,他的汗滴落在她的冰肌玉骨上,恰似碧波盈盈、涟漪轻漾的湖水。她似乎醉在三月芳菲里,朵朵桃花,清淡馥雅,她仿佛听见山寺钟鸣,溪水潺潺,她好似望见烟波浩渺,煦煦暖阳。
窗外飘进的风声都在祝福他们,夜空落下的雪花都在为他们起舞。
他温厚的手抚过她的寸寸肌肤,留下深情,带走她最后一丝仓皇。
她紧紧抱住他,用尽此生最深的柔情。水乳相融的那一瞬间,他却蓦然震住。
疼痛让她的十指深深陷进他的脊背,他低眸,深深凝视她,热流从眼眶涌出。
——处子,处子,她竟是处子!
他在她耳畔缓缓吐出承诺的话语,“遥儿,我晋西晟此生定不负你……”
撕裂的疼痛与深陷的柔情模糊了她的思绪,她隐约听见柔柔的话语传进耳中,“……不负你。”
再不知其他,只紧紧抱住他,她生命里唯一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