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幕三十四】

——阿伏兔, 我欲、求、不、满了,怎么办?

——……团长,你饿了就直说, 我让他们蒸米饭去。

“哦呀哦呀, 恢复得不错啊, 阿伏兔。”

站在一边的少年看着床上往手臂上一圈圈缠着绷带的男人, 笑眯眯地戳一戳他身上已经愈合的其他伤疤, 故作惊奇的语气惹来男人一阵无力,惯常的死鱼眼瞥过去却没敢带上实质性的不满,“那副语气是怎样啊, 拜托团长你以后为我们这些下属考虑下吧,再来个几次我几条命都不够折腾啊。”

“呵呵, 就算你这么说, 我也没办法啊, 夜王凤仙可不是那种能悄无声息干掉的角色啊。”神威耸耸肩,一脸没有诚意, “下次尽量注意吧。”

阿伏兔选择性忽视了自家团长全无诚意的保证,感慨着,“嘛嘛,过了这次就能平静很长时间了吧,说起来你带回来的那个人……”

“阿伏兔对她你有兴趣啊, 也难怪, 怎么看都是个大美人呢, 据说还是吉原的花魁。”

“……喂喂, 饶了我吧团长, 我没有兴趣绝对没有兴趣。”赶紧脱清关系,阿伏兔断然不敢表示自己惦记着团长的东西, “不过只是有些好奇啊,团长你去了一次吉原就学会这种事了啊,我还以为你只对米饭和打架有兴趣呢。”

“错了哦,阿伏兔,”神威摇摇手指,歪着头却不影响头顶那根呆毛的屹立,“我感兴趣的,是强者。”

“强大的人才有被打败的价值,才能满足我的饥、渴。”神威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湛蓝的认真,可随即又消散了痕迹,“阿伏兔,既然好了就开始处理工作吧,这些日子可是攒了不少呢。”

“唉,果然你一点都没有处理……”如此抱怨着的阿伏兔其实已经料到结果如此,看着神威将厚厚几沓文件摞在床边,叹了口气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粗粗扫几眼忽而皱起了眉,“鬼兵队……”

“哦呀,有点耳熟呢。”

“就是上次和春雨合作的地球人,说起来,那时候还很嚣张的想要春雨在地球的负责权,要不是夜王这摊子比较大说不定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他们呢。”阿伏兔一边回忆着一边思索,“短短三个月不到,居然打入了春雨的高层啊,真是不简单。”

“你慢慢处理,我先走啦。”不怎么感兴趣的神威转身摆摆手就消失了身影,留下阿伏兔揉揉头发继续做苦力了。

那日在结束了那一战之后,神威在街巷不透光的深处找到了重伤的阿伏兔,彼时他只有靠着墙坐着的力气了,却还是对自己身上扛着的女人表示出很大的惊异和好奇,只是被神威很彻底的忽视掉了。之后他们没有再在地球做过多的逗留,联系到第七师团的飞船在江户降落接上他们迅速又离开了,那个被打昏的女人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翱翔在宇宙的星河中了。

走过长长的金属质感十足的走廊来到最深处的房间门口,神威没有任何征兆地推开门,看到依旧身着这那日藏蓝色和服的女子端坐在镜子前梳理头发,原本理应是婉转柔情的姿态却在这过于简略和现代的房间里显得违和。他目光扫见桌上未曾动过的饭菜,几步走去伸手摸一摸碗沿早已冰凉。

“真是浪费啊,这可是地球的米饭呢。”神威略有不快地说道,只是那不变的笑容很难让人发现任何其中的变化。

房间里的另外一人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单调地重复着梳理的动作,木质的梳子穿过鹅黄的长发而下一路没有任何阻碍,那是让许多人羡滟的美好,唯独落在她自己眼中却映出湛蓝的冰冷。

“还是那么固执啊,据说吉原的艺妓都经过周密的调、教,性格温顺最能讨男人欢心了,莫非你是个特例?”

“这样冷冰冰的花魁,真的没关系么,会吓跑客人的吧。”

“呐,想不想知道这是哪里?”

最后一句终于引起了对方一点注意力,又或者说慢条斯理梳妆打扮的人正好在此刻挽起最后一束头发固定好,转过身看住她身后几步之外的人开口,“你是夜兔。”

“不错。”

“所以这里是春雨。”

“真聪明,还有呢?”

“宇宙海盗春雨第七师团,主任清除异己,你们是为了夜王而来地球的。”

神威走到她身前俯视那双和自己有着相同色泽的瞳,笑容一转闪过狡黠,“真是不能小看了你啊。”

“那么,原本的猎物被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如何,夜兔先生?”星辉的眼神漫漫地溢出危险的笑意,语气也轻佻起来,一副置之度外的模样。

“你不会想知道的……”神威嗓音低了下去,弯下腰盯住她,四目相对之间连空气都带上了危险的气息,那是属于神威的杀气,打破她的平静带起点点涟漪,“美丽的地球小姐。”

“呵,”星辉偏了头不再看他,冷冷低笑间又变回了漠然的样子,只是被神威捏住下巴强拉回来,对着那双看不出情绪总是眯着的眸子,寒意丝丝渗过全身。

“我对你期望很大,别让我失望哦。”神威说完松了手,全然无视那三根清晰的指痕,转身又离开了,走到门口他似乎想起什么,回头说道,“还有,不是夜兔先生,是神威。”

“春雨第七师团团长,神威。”

到达春雨总部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在茫茫星际航行了那么久任谁都觉得无聊至极,可阿伏兔觉得他的团长上司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和宽容,亢奋是对他们来说,宽容却是对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神威对她很是感兴趣,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一看,说一说话,但是相对的以切磋为名对他们单方面的虐杀程度也是呈几何形式增长,而阿伏兔这样实力只在神威之下的就成了主要对象,以至于终于结束行程的时候阿伏兔对那个造成如此现状的女人已经怨气满满了。

——当然,那不过是因为他没胆子怨愤团长大人而已。

“终于到了啊,这半个月还真是无聊。”神威首当其冲地踏上总部的航母,欢快的向前走去,而跟在他身后的阿伏兔揉揉昨天切磋中被大力击穿的手臂,抬起死鱼眼望着面前宽阔的长廊,第一次这样同意自家团长的想法。

“终于到了啊。”

代表春雨高层的阿呆提督首先对他们的成绩表示赞许,着重表扬了神威干掉夜王这一心腹大患的功绩,然后又提起了销声匿迹许久的第四师团团长华佗似乎被探查到在地球有活动的痕迹。在这期间神威一直负责消灭桌上的食物,而身为他部下的阿伏兔和阿呆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十有七八猜测原本以为的清闲果然还是泡汤了。

“第四师团的工作主要是开拓和攻略,身为第四师团团长的华佗虽然没有明面上背叛春雨,但是已经有自建党羽的动作了,消失了这么久突然联系总部说自己一直在地球为春雨暗中开拓势力,希望能在结束之后带功回归。”阿呆提督将从高层那里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原本客观的分析配上他一知半解的呆笨神情颇有喜感,“辰罗是宇宙三大雇佣兵种族之一,集聚了其精英的华佗的势力一不容小觑……当然我知道在第七师团的眼里还算不上棘手吧。”

“华佗么……”阿伏兔回忆起那个曾经让自己有过些许心动的美人,眯起眼睛,“总部的意思是铲除?”

“这个,按照华佗的说法,再过一段时间,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就能完全建立起地球上春雨的势力了。一个吉原消失了,春雨也的确需要再建立一个控制区。这段时间第七师团不会有别的任务了,就算是作为奖励的休假,届时时机合适了会联系你们亲自去验收华佗的成果,到那时……就能知道是接纳还是铲除了。”

“明白了。”

“又是地球啊……”一直埋头于美食的神威抬起了头,将腮帮里鼓囊囊的食物吞下,笑的灿烂,“还真是个多事之地呢。”

“这么说也是,不久前还有支地球上的势力和我们合作了。”阿呆提督眯起眼睛,他从来都是授命于高层再向下传达命令,但是那个鬼兵队居然能越过他直达高层,这是第七师团都未曾有过的特权,纵使脑子再不灵光他也能有所领悟和在意,“是群自称武士的家伙,名字……是叫鬼兵队来着。”

“地球的武士啊,确实是群很有趣的家伙。”神威脑海中闪过某个银白的身影,眯着眼笑意更甚,“希望不会让我们无聊太久。”

“走了,阿伏兔。”

吃饱喝足的神威率先起身,丢下满桌狼藉带着自家下属离开了餐厅,阿呆提督这才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吃的了,咬牙切齿一番又淡定了下去。辰罗和武士,现在又加上夜兔,这出戏到底谁能唱到最后呢,真是期待啊。

他回想起不久前和鬼兵队接触时,高层似乎对他们承诺的能够帮助春雨大规模偷渡进江户的提议相当感兴趣,算算期限也正好是和华佗差不多的时间,这样不管两方谁成功对春雨来说都是稳赢不输的打算,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好奇——一个是春雨的叛徒,一个是地球的叛徒,这立场还真是奇妙啊。

而已经离开的神威和阿伏兔却不知道这些打算,他们正游荡在总部大得离谱的航母中,反正是假期也不着急去哪里,神威似乎很喜欢这里,走了大半圈之后他感慨道,“真是宽敞啊,和我们的飞船比。”

“是啊,毕竟是总部。”

“怎么办,我有点想要了啊,总觉得我们那里连打架都没办法放得开呢。”

“喂喂,别乱说话啊团长。”阿伏兔打断神威的话语,“这儿可是总部,要是让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凤仙旦那临死前说,夜兔就是这样的种族,想要的全部用力量夺取,看不惯的全部用力量屈服……嘛,说起来就是这么回事了。”神威只说了这几句,没有将夜王凤仙后面说的那些话告诉阿伏兔,或者说他自己本就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怎么会听从将死之人的那些悔恨——他的道路才刚刚起步,是无法体会那样回顾人生时一无所有的心情的。

“还真是……”阿伏兔到底是比他经历的多,揉了揉头发没有再说下去,正如同他对夜兔同族相残的憎恶,都不过是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听从。他望着窗外沉浮的广阔星际,换了个话题,“团长,接下来要去哪儿?”

“真是苦恼呢,阿伏兔怎么想?”

“比起决定去哪里,团长,那个女人你要一直带着么?”阿伏兔觉得和目的地比起来那个能让他们旅途一路不得安宁的存在才是首先要决定的事。

“这个嘛……”神威忽而停下了话语,目光盯住迎面走过来的男人,对方过分张扬的紫色浴衣和深墨绿色暗纹的织羽外衣在这四周的铁灰色质地中格外醒目,再加上周身不刻意隐藏的凌厉气势,让人想要忽视都难。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神威观察到对方隐在暗紫色刘海之下雪白的绷带,另一只眼睛却闪烁着某种他熟悉的光芒,一时间兴致大起,些许杀气散开去,果然对方也停下了脚步。

一边是墨绿色的独瞳,一边是眯起来的湛蓝,沉默对视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四周空气里那越来越浓郁的杀气引起了来往不少人的关注,却碍于耳闻神威的强大没有人敢于上前打断。

“呵。”低吟一声,身穿浴衣的男人迈开了步子打破僵局,擦肩而过的时候神威感觉到他扣紧了刀柄,气流带起织羽的衣角,那萦绕的气息没有随距离拉远而淡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拐角的地方,所有人才找回自己的呼吸,继续刚才的事做下去了。

“果真有趣啊……”神威望着身后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睁开了眼睛,“武士这种生物。”

阿伏兔听着,死鱼眼也向那边瞥了一眼,若有所思了一阵,又提起刚才的话题,“决定了吧,要去哪儿?”

“嗯,先呆在这里看看吧,总觉得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啊。”

意料之中,阿伏兔耸了耸肩,都是惹麻烦他宁愿神威在这里,好歹有些顾忌,不然到了宇宙里就真心折腾的是他了。跟上自家团长的脚步继续闲逛,他想起刚才那个人,记忆里浮现出前一阵子和鬼兵队先关的回忆,那时候正好要离开的他们在高处撇见过一个身影,说是来自地球的鬼兵队代表,似乎是个发型奇怪戴着大大耳机的男人,那时候神威似乎还调侃过几句,不过他本人定是不记得了。

“既然呆在这里,阿伏兔,你去把那个女人也带上来吧。”神威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回忆,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别想着趁机占便宜哦。”

“谁会占她便宜啊!”

“原来阿伏兔你还惦记着华佗那只狐狸精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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