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的W市灯火通明,此时东街的步行街上却一片寥寥。只有响的几乎整个东区都听得见的警笛声。和照的夜空都艳红似火的不停闪烁的警笛灯。
警车将步行街尽头的酒吧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缉毒科的组长满面红光地指挥下属把涉案人员一一装车、带走。这次和重案组合作收获甚大。“合帮”这几年猖獗的很,成员虽不多,但都十分狡猾,一直以来虽然证据确凿,但想找到人却十分困难。
今天却被这重案组新上任没多久的几个娃娃一锅端了,心下不甘之余,不由对这几个娃娃多了分肯定。暗骂重案组组长于明远这老小子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手下的人却一个比一个靠谱,简直羡煞旁人。
众人闹着要和庆功酒,找了一圈却也没寻到那几个小英雄藏身之地,只觉得如此低调的年轻人不多,心下又多了一分喜欢。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英雄们此时正被罚站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哆哆嗦嗦地受着骂呢。
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巷子里,一秃顶大腹的中年男子板着脸,来来回回踱步。急速起伏的胸膛和紧绷的面皮加上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逼得面前的两女一男站的庄重严肃。
这俨然三只乖宝宝的样子和刚刚在酒吧里打架生事、调戏酒保的三人边儿都搭不上。
苏于归被名媛掐的实在疼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结结巴巴地劝道:“头儿,我们不也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么,您别生气,我们……”
这女孩便是方才酒吧里跟在名媛身后的高挑女孩子,三人合力演了出戏逼得上榜时间已久但藏匿甚是隐秘的犯罪嫌疑人张盛,却因方法不得组长认可被堵在巷子里接受教育。
男子听见有人敢说话,立马顿住了脚步,那圆滚滚的身子跟刹车似的。
就见他猛地一个急转弯,于归错觉他浑身的肥肉都被甩出来,吓得她赶忙把那半句“我们不敢了”咽回去。
想从那张脸上找到他的眼睛实在是不容易,于归干脆放弃这想法。一闭眼,佯装羞愧地低下头。
然后就听见那男子气急败坏地在脑袋上吼:“我生气了么!我哪里生气了!!你那只眼看得到我生气了!!!我告诉你,你们三个!!……我没生气!!”
男子显然气的不轻。
于明远长舒了口气,语气十分地恨铁不成钢:“老子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是警察,不是流氓!你看内谁,让你们给打的……谁打的?”
这下就算名媛掐死苏于归,她也不敢说话了。
这里没怎么犯事的也就苏于归,连她都骂的满头狗血,名媛和孟卡西更是把头埋得更低。
这世界的规则到底还是一物降一物,这眼下的情形倒和牛仔装女孩子调戏酒保时一个味道。
于明远对着三人一阵瞪。
忽然指着名媛吼道:“名媛!?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你看那张盛让人给打的,真是可怜啊!跟你们这群兔崽子说了多少遍,别打脸别打残,结果呢?从你们手里过来的人哪个不是先躺个半拉月再受审的,你们这样耽误多少事你们知道么!现在更好!整个W市都知道我手底下带着一群流氓,我于明远在W市名声比黑道贩子还不如!简直混账!……”
名媛简直有苦不敢言,这老小子就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而且越搭理他越来劲,三人干脆闭上嘴什么都不说,等着他过劲。
于明远越说越气,看她们三人都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低头不说话。认错的样子看着是很乖,可搁下次肯定又忘的一干二净。于明远也觉得当着人民群众的面骂手下有点不好,可是这群猴崽子太气人了。
尤其是那个苏于归,居然还敢偷笑,还笑地肩膀都抖!
于明远眼一瞪,满脸横肉仿佛都有了表情。
吓得苏于归一抖,心里突突地跳。唯恐这老头猜中自己小心思,那可有的折腾。
不过也难怪苏于归看他的笑话,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傲娇。还说什么因为她们被笑话成黑道贩子,他这个痞子在重案组众流氓中间才是混的最如鱼得水的那个好么。
早就听闻W市重案组清一色的女警官(孟卡西这货除外),个个年轻漂亮能力非凡家底丰厚。此乃C省警界流传已久的佳话,而美女警花们在W市市民心中更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于明远在步行街训话,无疑给了市民们骂自己的机会。他自己也觉得不太符合自己的形象,当下却只能恨恨地撂了句,“走!”
苏于归心里偷乐,搁平时早伸脚踹着吼着“滚”了,在人民面前就装起文明来同样是撵人,明明骨子里是个痞子却非装出正派的模样,居然还不承认是傲娇。
三人齐齐鞠躬,逃也似的走了
“于明远,你老婆喊我回家呐,过了门禁,我就说你趁机会抄人家好看小姑娘的车牌!”
于头心里流泪了,风中凌乱了。自从接了这帮小兔崽子,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连女儿跟着叫板的方式都日渐升级,她要是真这么跟她娘说,自己接下来个把月恐怕有得睡书房那张硬椅子。
正哀怨着世风日下,于红袖又在那边遥遥地吼。于明远更加凌乱了。
苏于归回到家里时,苏杨还在客厅打电话。见她回来就匆匆收了线。
苏于归却仍是从刚刚那简短的对话里隐约听到了些黑道上用的专属名词,也知道苏杨近两年忙的都是这类事情。
苏杨从不瞒她,但她这回仍是没有多问,装作若无其事的,摘下帽子挂到衣帽架上,嚷嚷着要吃东西。
苏于归看着系上围裙人畜无害的弟弟,实在不忍将他和平日杀伐果断的“苏氏”继承人想象在一起。
经过这些年,苏杨早已长成足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分明的棱角提醒着苏于归,眼前的男人再不是原先那个找不到姐姐就缩在角落里的自闭男孩了。他早已稳重,强大,甚至还在他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早已用他尚未丰满的羽翼为她这个姐姐遮风挡雨。
如若不然,自己如何能过上这样的平静生活。她的安稳静好是用亲爱的弟弟的每一个不眠夜换来的,她的弟弟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早已用他的方式让她幸福了,而苏于归除了接受之外,无能为力。
苏于归实在不想回忆两人刚来W市的那段日子,相比之下这平静的日子简直像是偷来的。
正胡思乱想间,苏杨端着面从厨房走出来,皮卡丘的围裙还没脱掉,衬着里面真丝的白衬衫竟显出几分可爱来,苏于归就笑了。
结果苏杨递过来的碗大快朵颐,就听苏杨说道:“明天我要去一趟欧洲,你去孟卡西那里住吧,那里老头鞭长莫及。”
苏于归一怔。
苏杨的话听着只是让她住在朋友家里,但是仔细一想,却远不止这么简单。
孟卡西早些年不顾家里的反对非要跑来W市当警察,孟家一气之下冻结了他一切经济来源,孟卡西无奈只能借住在同样离家独自发展的发小李然家里。
李然和苏于归也相熟,住他家倒不是什么问题。
重点是李然现在的身份,李然与孟卡西同时来W市,但他混的可比孟卡西好太多了。
商界天才李然不屑继承李家的财产,私自改填高考志愿来了W市。刚来几个月就与其结拜兄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短短几年,该公司便一跃成为当下除却“苏氏”最强大的公司。
而最值得称道的是该公司除却吴昊之外的占股份最多的六位的股东们,各个帅气多金,乃是当下典型的钻石男,“吴氏”更是被称为“黄金单身汉聚集地”!
其中三少凤朝更是被称为谪世仙子。
有人说,凤朝温润一笑的模样,便是W市一半女性生物的梦中人,凤朝不笑的模样,便是W市另一半女性生物的梦中人。
足见其风华。
但在苏于归的角度看,“吴氏”的成就与该公司的总创始人李然的结拜大哥吴昊的黑道背景脱不开关系。
而随着“吴氏”的日渐发展,与“苏氏”的交集越来越多,而苏杨和“吴氏”几位总经理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
但“苏氏”毕竟不是全权交由苏杨打理,苏杨与竞争对手私交过密,甚至多笔生意上都有防水的嫌疑,早引起诸多元老的不满。
这回让苏于归住进“吴氏”大股东之一的李然家里,怕是苏杨与苏一天的公然挑衅了,只怕,苏杨羽翼未丰不足以与苏一天抗衡。
想到此,苏于归不免眉头紧皱。
却被苏杨用筷子敲了脑门,他道:“乱想什么呢,面不好吃?”
苏于归摇头,思忖了良久,方道:“住孟卡西那里不太好吧,他也是借住在李然家呀。”
敲在脑门的力度明显加大,苏于归嗷的一声用两只手抱了揉,嘟着嘴哀怨地看着苏杨,苏杨笑了笑抬手就给她顺了顺毛。
声音也温柔了些:“让你去就去,李然那小子你又不是不认识。”
他当然知道苏于归的真实想法,苏于归怕自己过火的做法惹毛那人罢。
但是眼下的绝不能收手,苏杨和那人早已经闹上了。
既然敌对,就决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弱点给敌人,虽然“吴氏”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好朋友,但起码眼下没有比他们更适合的人选了。
苏于归不说话,委委屈屈地捞着面,她虽然不在“苏氏”,但有些事情苏杨是不瞒她的。苏杨去欧洲做什么,苏于归也清楚地很,只是还放不下心。
苏杨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夹了块牛肉到她碗里道:“别这副脸嘛,柏涵在那边,只差些他不好决定的鸡零狗碎需要我过去走个程序而已。几天就可以回来。这么多年了,那人绝不会放任这么多年心血付之东流,我不会有事的,老头已经没有退路了。”
苏于归看着他刚毅的脸,只道:“那你小心一点哦。”
苏杨才笑开了,道了声:“放心。”
“孟小卡,你他妈的,老子,老子傻了才会坐你的车。你个煞神!嗷……好疼,”
孟卡西十分可怜兮兮地受着背上人的打骂,在对方打疼了手的时候还要负责安慰。
看着李然家骚包的院子和从院门延续到房门那好似无尽的石子路,趴在孟卡西背上的苏于归简直万念俱灰。
她这缺胳膊少腿的伤患日后该怎么生存啊。
孟卡西这臭小子开了李然的摩托车出来过瘾,死缠烂打要苏于归坐他的摩托回家。结果半路上这货光顾着看女生大腿导致车子撞到了马路旁边的电线杆。
而坐在后座的苏于归直接从后座飞到车前,光荣地胳膊肘脱臼,小腿骨折。
包扎完,还是叫正在开派对的李然到医院给载回来的,在车上苏于归就不知用没伤的脚踹了他多少回了。好不容易熬到下车,想这伤患好歹不方便不能动手了吧,哪知背到背上,苏于归打的更顺手了。
打闹着进了客厅,轰然而来的音乐声震得两人俱是一惊,茫然望向房主人李然,确定不是进了某正在躁动的酒吧?
李然摊摊手道:“刚完成了项大案子,都很兴奋。”
苏于归才想起来,孟卡西打电话找人接时就说李然正在开派对,倒是李然见两人深夜未归打电话过来问,并主动担待起接人一职的。
孟卡西默默将苏于归送回房,逃也似的离开了苏于归的拳脚。
苏于归对着孟卡西逃离的方向虚空一踹,“哼”了一声,随后将整个人往软绵的大床上一摔,滚了两圈将被子抱在怀里,把脑袋垫在被子上窝着。
蜷了会,出了汗的衣服腻的非常不舒服,要洗澡。
苏于归放下被子,慢腾腾地边脱衣服,边一瘸一拐地往自带卫生间走去。
李然家的房间隔音极好,就算楼下派对开的震天响,却没有一丝声音流到苏于归的耳朵。
所以,此时光裸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苏于归,听见了卫生间里面十分明显的流水声。
苏于归一惊,平日卫生间的灯就是不关的,刚进来时自然觉不出异样,李然又没告诉她,她哪里知道自己的房间会有人进来洗澡。
但苏于归现在没法想那么多,因为刚才还通透地看见光的毛玻璃门内,隐约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轮廓。
原是里面的人洗完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