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树丛之间走!!”吴伟怒吼,振聩而起。
那箭镞连珠爆响之间,应答之声却仅有七人,不知道是谁,于那一轮箭雨之中便已经丧生。
铁骑当前,区区肉身无疑只作以卵击石。
话音未落,又一轮箭簇如期而至,吴伟伸手打出一片金色印力阻滞,同一时间,右手一把抓住黄嬴的皓腕,借那树木掩形,反窜入那栀子林之间。
唯有借树掩形,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往密室方向集中。”吴伟神色凝重,与众人喊道,七人分作两处,身形频闪,再往前数十丈,众人便又听见身后一阵铁蹄踏近,如暴雨一般骤响。
有那密密匝匝的树木遮掩,铁骑追赶的速度慢了不少,不过那雷鸣般的马蹄声,仍旧犹如索命鬼的怒吼一般在其耳畔骤响。
转眼之间,众人已来到那母树之下,只不过转眼,刚刚的九人,已有二人殒命,除了道千之外,另一折损之人乃是战鬼的同伴。
众人无暇哀悼,面色之上凝重俱现,林子之间,不利于车马追赶,不过追上他们,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届时唯有死战。
退路,有两条,一则是退回到密室之内,据险而守,不过如此一来,众人的结局,可想相知,而另一条,则是穿过栀子林在往前去,然而被对方追上亦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娘的,若是有机会回去,老子跟那秦如风,一拼生死。”卫熵破口大骂。
“呵呵,罢了,生死早已注定,又何须挣扎。”一波三折,战鬼早已看穿生死,依靠在树根边上,心灰意冷地淡淡道,“活下来的那段时间,权当是赚来的利息,只不过却是连累了你们,在下心有亏欠。”
黄嬴的胸口尚在微微起伏,神色之间,心若所思,她显然还未自那先前的惊悸之中回过神来。
看着吴伟关切的视线,少女的脸上挂起一抹凄丽的苦笑来:“只不过没想到,没有死在异兽之手,反是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没到最后,勿要轻言放弃。”吴伟只是缄默不语,视线却是掠向那不远处,安慰地拍了拍前者的肩膀。
入镇以来,自己哪天不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只不过此间世事却远非他所能料,再如何思量进退,怎奈得人心险恶,终有一日棋差一招,再无退路,正如今日,前途茫茫,身后苍苍,不管进退,皆是生机渺茫。
“吴伟,在我眼中你秉性不差,平日里心思缜密,懂得进退,但危急关头亦懂得敢作敢当,但你终是对他人顾虑太多,总是未虑胜,先虑败,想着全身而退。你须知,这修印之路,从来便是生死两茫,这世间更非所有事都是有所退路,更多的时候,摆在你面前的,从来就不曾有过选择,修印之路,更胜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路只有一条,想想你闯那尸山血海之时的勇气,你面对书青博横刀相拼时的骨气,小鬼头,可别让我看走眼了。”印力世界之内,能面此时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也许,正如能面所言,世间之事,并非皆有退路,有时候,眼前之路,若要求得一线生机,唯有放手一博。吴伟的眼神之中,一抹决然掠过。
“可愿与吴某一道,与其一战?”铮铮之言,掷地有声。
众人的目光却是忽得看向说话之人,那清攫削瘦的身影,虽是与往常并无二致,但隐隐之中,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当与汝携手死战!”黄嬴嘴角微咧,长剑轻颤,看向吴伟的眼中,同样是一抹对生死的淡然,先前的那抹哀伤早已散去。
“一同便是,我早已认定了追随吴伟兄弟。”卫熵倒是与往常一般,看着他眼前这个好兄弟。
战鬼的嘴角,掠过一丝风轻云淡,看穿了那生死,那还惧怕什么,倒不如在这最后,再去大战一番。
“要战便战,战死又何妨?”吴伟淡淡一笑,今日的自己,有些不似曾经的自己,不过,倒也不讨厌。
“卫熵,你身上可有助燃之物。”吴伟看着那高大的母树,缓缓道来。
“助燃之物?”
卫熵有些狐疑地看着吴伟,忽的眉角一挑,“莫非是……”
“哈哈,这主意老子喜欢。”卫熵咧嘴一笑,面对生死,言语之中还需有何忌惮,仅现粗狂本色,“烧他娘的!”
毫无遮拦的粗**跳而出,听得黄嬴耳根微红。
“他们过来,还有些许片刻,待我们送他们一份大礼。”
“这里你最大,你说了算。”卫熵话音刚落,却是做贼心虚一般的看了下边上的黄嬴,只见她面色淡定,似是毫无介意之处,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不管结果如何,皆系于此时一战。卫熵,你去那边,黄嬴你带陆汉他们去那边,战鬼,你们待如何?”
“全听吴兄弟差遣,但无怨言。”
“你等放好助燃之物,待我指令,三处四处火起,烧他娘的。”吴伟的双瞳之中,怒火熊熊,战火灼灼。
栀子林之中,无鸟兽藏身,唯有虫鸣,低低作语,只不过如今这般情形之下,连那虫语都似是噤了声,仿佛在平静之中酝酿着巨大的暴动。
“他们去哪了?”五六人为一组,并排而行,每隔数十丈便有另外一只队伍策应,以防备对方偷袭,这栀子林之中,枝叶密集,实在是难以骑行,可又不得不骑着这独角马,若是对方自那林中逃去,还需纵马而追。
密林之中,目力难及,唯有神识探路,正说话间,神识之中,忽的闪过一道身影。
“在那里!”众人心下大喜,赶忙追寻而去。
“这里也有一道,”不远处,亦是有人叫喊着。
“谨防有诈,神识锁定,缓步而行。”低沉的嗓音自一人口中说出,却是不缓不急,眼神淡定,在他看来,不管对方是躲是跑,都已是瓮中之鳖。
“幸亏余枫你有先见之明,果然被那些家伙发现了密室之处。”秦如风嘴角微微掀起一抹阴鹜的笑容来。
“有备无患而已,老大气运在此,宵小之辈何以猖狂。”
“放心吧,若是事成,此战算你首功。”
“谢谢老大。”余枫面色微微一咧。
两人自有前人开路,徐徐而行便可,此行随他而来的皆是忠心之人,倒不防此事泄露,至于书青博,自然是被其闷在鼓里。那些安插在自己下属中的细作,早已成了自己用来误导对方的棋子,这世上,从来不缺好的棋子,缺的不过是没有好的位置罢了。
如此想到,秦如风心中那憋闷了多年的气,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
忽得,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什么,只见眼前那原本黄灰色的栀子林之间,忽得化作成片成片诡异的火红,恍若无间地狱一般,巨大的烈火猛地窜出,与那远方的洪霞交相辉映,映照了大半边的天空。
秦如风猛地拽住马头,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尽是凶戾。
栀子林中,数骑人影惶恐不安的四处张望,前后路皆以被那熊熊火光封死,前后所见的,只有众人眼中那不时放大的惊惧:“下马疾行,迅速撤退。”
就在转头间,却是看见那树叶之中,竟是忽的窜出一根翎羽箭来,正如他们先前射出的那箭一般,只不过此箭来的更急,更猛。
“糟了,”那骑马之人心下猛跳,侧身而闪,翻滚下那独角马上,只见那火光灼灼,猛地窜将过来。
心下方止,却见一横刀便如呼啸的银龙一般飚射而来。
“有敌袭!”那声音方才吼出,却只见四面八方,千百条银练横劈过来,只觉得胸口一紧的刹那,那银刀便已骤然劈落,十面埋伏。
“休走!”只看得眼前那人翻下马来,那剩余等人刚想策马前驱,印力涌起之际忽觉得身下坐骑猛地一软。
只见那脚下的独角马,身上竟是骤然中了一箭,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记住,一击未能得手,但有抵抗,万不可纠缠,杀其坐骑即可。”卫熵等人有令在身,得手便撤。
那林中众人方才抬头,却是见那先前围猎的人影已经悄然离去,四面火光灼灼,要知道,对面之中还有一名清源镇排名第一的黄嬴,若是贸然深入,首尾不能相顾,只怕立马便失了性命;若是紧追不舍,更会被各个击破。
“弃马而行,唯有先去与其他人回合,方为首选。”剩余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是驻足不敢再前。
满眼望去,秦如风的虎目之中,在那烈火熊熊映衬之下,分外通红,然而那面容之上,却是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战立在一侧的余枫亦是眼角微跳,却是吐不出半分话语来。
“该死的,又让他跑了。”
那话音未落,忽得眼前数道银芒骤然而至,箭羽之上,长长的火尾自半空之中拖曳而出,如芒火流星,瞬间破开那火焰屏障,直扑秦如风的面门。
“大胆。”秦如风面色铁青,暴跳如雷,全身印力骤起,在身前竖起一道坚韧的屏障,右手大挥间,如迅雷一般将那数道箭影劈落。
不管这些箭矢能否对其造成伤害,在他看来,无疑都是对他的挑衅。
然而气息未稳,他忽觉得身下一坠,只见那身下的独角马,却是被一箭射穿了胸口,此刻已然没了气息。
隐约听见那火影之中淡淡的嗤笑,蓦然抬头,对面那密林深处的人影早失了行踪。
冲霄火光,红霞遍天,那天地间,仿佛一条火龙在那里翻滚吞噬,借火势力斩了两人之后,吴伟等人没有久留,反是折身一转,便分头奔向约定的栀子林外。
而那原本追赶他们的数骑,草木皆兵一般,不敢尚自妄动,谁知道会不会又自哪里,冒出莫名的暗箭来。再加上失去了坐骑的他们,力量亦是大为折损。
此刻的秦如风众人,对吴伟等人已暂时不再有所威胁。
一连奔出数里外,众人行色匆匆,脚下不敢停留,直到精疲力尽之时方才找了个隐蔽之处暂为停歇,只不过按吴伟所言,他们此刻奔赴的却是朝着与清源镇的相反方向。
此时的清源镇外,只怕有着不少秦如风的耳目在四处逡巡,若是贸贸然前去,反中了圈套,对于他们来说,真正安全的地方并非此处,他们该去的地方不是清源镇,而是阵源山。
“我等装备匮乏,药品紧缺。若是碰上阵源山的异兽,岂不悔矣。”战鬼颇有不解,开口问道。
“并非如此,我们虽然看上去是挑了危险的地方,但这地方之中的高阶异兽,却早已被冥血妖狼调走,此时的阵源山反是最为安全的地带。我们先经由福源山再往阵源山,最后再回转回清源镇,再捎带两日,等有漏网之时,我等便能安然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