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陈州府衙内的守卫工作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展昭看守一日, 夜晚本是他休憩的时间,但终是夜不能眠。包大人的安危,他心系;庞昱的案子, 他担忧;而她将离开, 他也思虑着。
觉反正是睡不了了, 他干脆在床上打坐练功。正瞑心静气之时, 门口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有人小声地唤他的名字。
他应了一声,穿上外衣打开房门。只见门口,一红衣炫目。那女子面上带笑, 眼中盈盈如水。他心神一动,莞尔笑道:“子莫有事?”
阳子莫撇嘴:“你不是说了要感谢我吗?”
展昭点头。
阳子莫见他一脸迷糊, 她弯嘴。
“陪我看日出吧。”
*
夜里, 繁星闪烁。她与他, 并坐在屋檐上,等日出。
阳子莫托着下巴嘀咕:“我找你看日出, 这倒好,变成了一览府衙具细。”
“阳姑娘只说看日出,也没说地点不是。”展昭在一旁缓缓答道。
他选在这里,无非是为了能在府衙出现一点点事情的时候马上赶到,无非是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安全。
“是啊, 展昭, 你就不能单单想想你自己吗?这么大个府衙, 这么多衙役, 难不成少了你就过不下去了?包大人那么大个人了, 聪明得脸都黑了,难不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有公孙先生, 你别看他白,人可不白痴,精的很呢!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虽都傻了点,但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根本就用不着你操心。”
阳子莫说了许多,展昭也都一一听了进去。等她说完,他只是笑笑:“展某只是求问心无愧。”
阳子莫叹了口气,他又继续:“大人清明,正义。有他在,定能让穷凶极恶之徒伏法,百姓也能因此安康。而展某能做的,就是护大人周全,助大人破案。这样,便是能为百姓做的最好的事了。”
阳子莫点点头,看着他脸上的正色,说了一句:“展昭,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百姓。”
展昭身子一震。他也看她,只见她眼中幽暗。突的他觉得,她身上有种让他不明白的东西。他却还是笑:“展某虽心系百姓,却也有执念之人。”
“展昭你可想家?”她突然问道。
他声音一沉:“自然想念。”
“我也很想家,我却没有家……”阳子莫轻声说着。
展昭见她面上忧伤,心里也止不住地泛疼。他想问个明白,却是不忍去扒她伤口。他只是望着她,温柔说道:“子莫若是不嫌弃,展某愿意……”
话没有说完,便被她打断。“你们男人,都喜欢离家。说的好听是保卫国家、行侠仗义,最后还不是留着孤儿寡母的……”
展昭皱眉,阳子莫说得对。先大家而后小家,只是他一直认定的。如今从她口中听到,为何如此苦涩……
“不过……我现在明白了。这是宿命……”她淡淡说着:“就像我,最后也还是要四处漂泊。”
“子莫……”
她又打断他:“展昭,你喜欢我什么?”
展昭被她的思维跳跃弄的迷糊,一听她所说,他的脸又不禁红了起来。他想了想,认真答她:“子莫很善良。”
“呵。”阳子莫嗤笑一声。“你错了,我想的只是自己。展昭,我只想为我自己而活。”
我想的只是自己。
我只想为我自己而活。
展昭怔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所以我才说我们,阴阳不同道。你无私,我终归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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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
两人无语,只是沉默地看着天空。
然后,天亮了。
东边的红光扯破了黑暗,朝阳正在升起。
阳子莫站起,扯了扯身上的衣衫,跳下房檐,仰头看展昭:“谢谢你陪我看日出了。”
“你错了。”他突然说,阳子莫有点怔然,他继续:“我也很自私。”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我”。
*
阳子莫打着呵欠,还没进侧厅,便看见自家师姐背着包袱走出。她拦住她,问道:“师姐这是要走?”
“子莫,里面很吵。”阴小研呆呆地说,她看了眼跟在阳子莫身后的展昭,又说:“这位要是去了,真的是可以演一台戏了。”
随着阴小研的话,里面也传出了一声大喊:“欧阳春,我敬你是北侠。你既然对阳子莫有意,就不要去勾搭她的师姐。”
“哟哟哟,我家阳子莫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这么气了呢!”咬重了“我家”二字。
三个女人一台戏,而阴小研说的,是“三个男人一台戏”。在里面吵的,自然就是欧阳春和白玉堂。
阳子莫抹了一把汗,扯着阴小研进去,展昭也紧随其后。
“你!”白玉堂被气得不行:“阳子莫一个姑娘家,你一口一个你家的,毁坏别人名声!”
“我可没有毁坏,她本就是我家的。”欧阳春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欧阳春是阳子莫的谁?凭什么这么说?”
欧阳春嘴角勾起。看门口走来的几人笑意更甚,眼光似有似无地撇过展昭,然后定定地看阳子莫:“欧阳秋,告诉他们我是你的谁,我凭什么这么说。”
语气平淡,像说着家常。可是,这一句话却是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欧阳秋?
欧阳秋!
众人看向阳子莫,等她一个答案。
阳子莫慢慢走进,然后寻了个椅子坐下。这才缓缓开口:“欧阳春是我哥。”
欧阳春嘴角弧度扩大,补充道:“亲哥哥。”
展昭终是明白了那句“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何意,也明白了那句“你们男人都喜欢离家”定是有欧阳春的份。突然,他心情莫名的好。
白玉堂有些缓不过劲来,欧阳春是阳子莫的哥?阳子莫又叫欧阳秋?虽然觉得惊奇,但他更加意识到了刚才和欧阳春大吼大叫的无知。他撇撇嘴:“她不是叫阳子莫么……”
“我家阿秋喜欢给自己表字,子莫是她的字。”对白玉堂说完,他又朝阴小研笑:“怎么样?我靠谱吧。”
阴小研表情没有半分改动。“更加不靠谱。”
欧阳春又在心里记上一笔。
这时,丁月华和张龙气喘吁吁地跑进,后者大喜地对展昭道:“展大人,我们找到更加确认的证据证明庞昱的罪行了!”
展昭面上一喜:“当真?”
“嗯,多亏了丁小姐心思缜密。”
张龙这么一说,展昭才注意到丁月华。他朝丁月华感激地笑笑:“有劳丁小姐了。”
“展大哥,莫要客气。”她笑:“只是如今展大哥对我的称呼……”
展昭懂她话里的意思,也不多说:“多谢月华。”
张龙脸上喜气不减:“这回看那庞昱还怎么脱罪!”
阳子莫心里突的违和,看了眼阴小研手中的包袱,说了一句:“既然案子也要破了,我也该走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
“阳姑娘不等正式破案了?”展昭急着问道。
阳子莫听着耳朵里格外不舒服。“我呆着也帮不了什么忙。倒是走了,还能去帮鬼的忙。”
白玉堂叫道:“五爷我也去!”
欧阳春挑眉:“白兄还是自己回陷空岛吧。”
白玉堂不服,却不出声了。
阳子莫看着展昭与丁月华并肩,自嘲地笑笑。这样看起来,还真是般配呢……
她站起,朝展昭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展昭,你该找个和你同道的人。”看了眼丁月华,她笑着离开。
走过他的身侧,擦肩而过。
感情就像是寄生虫,若不及早除去,它就会吸干你的血液,折磨你至死。
所以,这就是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