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是孤魂!”刚说完,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我就想起了老杨,他也已经死了,魂魄出游,可是他竟不知道自己如何死的。而且栓子向来不开玩笑,难不成他说的也是真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再说了我从盘龙庙一路跑过来,也没遇到什么事,怎么就成了孤魂?
不对不对,我一下想起来了,从盘龙庙到这里虽然说没有二十里,但差得有限。可是我一口气跑过来,何以一滴汗未出,一口大气未喘,一点也没觉得累,而且一路跑来反而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这点未免有点太奇怪了。
“栓子,你可别哄我?”我瞪大眼睛说道。
这时一辆公交车正好驶过这座桥,栓子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推了过去。我受他这一推并未感到疼痛,但是身子却不受控制,直接飞了过去,公交车迎面而过,从我身体里走了过去,而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看到这里我害怕了,没想到我落得和老杨一个下场,“其身已死,竟自不知”,难道我和他一样死得如此惨不忍睹?
“难道我真的已经死了?”
栓子点点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都怪你不听孙先生的话,到处乱跑,你现在搞成这样,我也无能为力,只有看看孙先生他们有没有办法。”
我竟然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在哪里死的?怎么死的?我不禁惶恐起来,想我二十啷当岁,正在青春年华,可怜宏图未展,恩情未报,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任谁也难以接受。若是小老道能救活还则罢了,若是救不活,我一缕青烟归黄泉,留得荒草伴枯坟,除了一个土堆,再也没有任何关于我的消息。
我心里乱成一团,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小老道肯定有办法,肯定能救活我。然而在这里面吕思然是无辜的,我与她虽尚未有夫妻之名,却也执手风雨,她有难我岂能坐视,绝不能让她因为我而卷入进来。再说了栓子说戌时末是九点时刻,现在时间还早,若是先往市里一趟在这个点之前再赶回来,应该不会耽误大事。想到这里我说道,“这样吧,你速度比我快,你先带我去看一下吕思然,我把黄志的信息传达给她,再回盘龙庙如何?”
“我带不了你!”
“可是你当初都带了李华光给吴瑞兰托梦,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他是鬼,而你现在只是魂,尚未入关,算不得鬼。再说孙先生现在正在想办法救活你,你要是到处乱跑,他哪里招得到你,我劝你就不要添乱了。”
我不知道栓子何出此言,我虽然知道上有二十八宿,下对二十八分野,每个分野都有阴关。却没听过未入阴关便是孤魂,入得阴关便是鬼一说。
栓子回头看了看河面,又见我不说话,急道,“孙先生说地胆尚未找到,而贼星冲地煞的时间即将到来,为了防患万一,必须招足人手抵挡一阵。可是你在一个关头出了事,已经让大伙措手不及了,所以你还是好自为之。”说完抬头看了看天,“时间很紧,我必须先通知他们,晚了就来不及了!”
“通知谁?”
“其他二十七位判书,你前天晚上见过的!”栓子说完,一阵风起,便没了身影。
其他二十七位判书?判书不止一个,我之前想到过,也作了分析,但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难怪前天我在小老道房子里看到那么多人,原来都是他召集而来的。那现在我所在的分野究竟谁是判书,是我还是小老道?
关于“分野”小老道昨晚也提到过,在这里我做一下简单的介绍。古人将整个星空分成四块,也称为四象(此四象与少阴太阴少阳太阳不是一回事),对应为东方苍龙(青龙)有七宿为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有七宿为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有七宿为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有七宿为井鬼柳星张翼轸南方朱雀,合为二十八宿(与双手关节数相等,故而称作掌中乾坤),便是我们常说的二十八宿了。天上这么分,地上则对应有二十八分野,也就是二十八个区域。《滕王阁序》说“星分翼轸,地接衡庐”,便是说翼轸二宿,下对衡山和庐山两块地方。而星宿与四象布位不同,对应地上的物产民风也不尽相同,这里不多说了,免得说的不对惹来骂声,大家可以查查相关资料。
话说栓子走了,我因为心系吕思然毅然选择回医院找她。我的考虑是,如果小老道真有实学,招我魂魄回去也不在乎这一会,而吕思然那边的情况相对要紧急的多,我就打个时间差,先看吕思然再回去也未尝不可。
我一路飞奔而去,到了市里面人就多了,当然这个多是相对而言。然而在这里我却看到了活人永远也看不到的一幕,在这人群里不仅有活着的人,还有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身上有一股白气,应该是阳气或者真阳,自两肩和天灵向上升起,他们或者背着包,或者提着购物袋,在暗淡的灯光下形色匆匆,一副正常的都是生活画面。再看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头发蓬乱,脸色惨白,没有任何表情,这部分人双脚似沾地似不沾地,飘飘悠悠跟在人群后面。这个群体自然就是我们常说的鬼了,归阴之后的纯阴之体。他们不断地想靠近活人,奈何畏惧他们身上那道真阳,一旦碰到他们自身就烧起来,所以急得抓耳挠腮,不敢下手。公交站台上站了很多人,那些鬼就立在他们身边,来回漂浮,见到身上真阳不足者,便一齐围上去盯着他看。每辆公交车一停,这些东西便随着人群一起上了公交车。
我虽然吃惊这一幕,但不敢多留,就一直往西跑,路过广场时,发现那里也站了很多只,见有单身路过的,便从后面跟上去。
“离他远点!”我对着路边一只鬼喝道,这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鬼。之所以喝住她,因为路边人行道上恰好有一个老人准备过马路,这人可能年纪大了,身上真阳不足,又是单身一人,身边也没人保护他。这只鬼瞅得机会,准备下手。
这只女鬼经我一声呵斥愣了一下,这时恰好绿灯亮了,老人走远了,混入人群之中。她再回神过来时老人走远了,便迁怒于我,朝我飞奔而来。我一看对方来势汹汹,若与她纠缠势必耽误时间,还是走为上策。然而我一转身却发现身后围着好多鬼,各色各样的都有,大部分是脸色苍白的那种,也有残胳膊断腿的,有的满脸鲜血,有的头索性不在脖子上,就提在手里。说来奇怪,他们好像感觉到我和他们不一样,都一股脑儿围上来,一个个张牙舞爪向我扑来。
然而出乎预料,他们却奈何不了我,我根本无须躲避,因为他们一靠近我便兀自燃烧起来,一番挣扎之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我暗吸了一口气,大是疑惑,这种情况说明我身上还有阳气,他们无法抵御真阳的灼烧。这说明我现在还未死,栓子说我是孤魂没有错,其实还可以说我目前的状态是生魂。关于生魂这个词自古有之,那么何为生魂?生魂,即未死之人的离体魂魄,其最大的特点是具有旺盛的阳气,当然这个时候本体应该处于昏迷或者癫狂的状态。相对于生魂,还有一种就是亡魂,这种魂魄已经归阴,不具有阳气,本体已经死亡或者损坏,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从另一个角度可以称之为鬼。
我也不和他们纠缠,面对他们的阻拦,毫无畏惧一路往西冲去,冲开一次次的围堵。后来一辆救护车向西呼啸而过而过,那些亡魂便纷纷撇开我,紧追救护车去了。
吕思然在一家儿童医院上班,当我赶到时,她还在加班,这让我多多少少松了口气。说实话,虽然我和吕思然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未去她的工作的地方看过,而现在我就站在她的背后,她却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工作时的样子,吕思然在生活中虽然略显强势,可是现在看到她来回奔波于各个病房,一直在跑,细心地呵护每一位患儿,心里不禁怜悯起来,原来她一直都是如此辛苦,而我在生活中却不能包容她的丝毫任性,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这个时候吕思然似乎感到有些疲惫,正靠在病房的门口托着额头休息,她比以前瘦了,双眼留下一对黑眼圈,脸色略显发黄。
“对不起,想必这段时间因为我的事,你也没能睡安稳。”我自言自语道。
吕思然稍作休息,便听到病房有家属叫护士,她又打起精神跑了过去。
“若是我就此死去,你能否安好如是!”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按道理她五点就该下班了,看来最近天气骤然变冷,很多孩子扛不住,住院部方面压力比较大。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想应该怎么把信息传达给她,最好能让她今晚不要回家了,就住在科室。
我正想着,旁边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声,“你这个护士是怎么当的,打个针就这么难吗,不能干就滚!”紧接着哗啦一声,好像有东西被摔在地上。我心里一颤,脚下一动闪进了那个病房。
吕思然蹲在病床前,身边站着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此刻面目狰狞怒气腾腾指着吕思然骂,“孩子这么小,你们竟然打了三针都没打上,你们干什么吃的!”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高烧腹泻,严重缺水,血管干瘪,不太好找。”吕思然一边道歉一边低声说道。
“这是借口吗?”那男人吼道对着吕思然踹了一脚,然后指着吕思然骂道,“你现在就打,我看着你打,打不上看我不扇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