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家属当时有什么反应?”雷雨扬问。
“他们装作没听到什么动静的样子,一声不吭地蹲在外面抽烟,直到整个焚烧过程结束后才出现,看到打开的炉膛里只剩下一些骨灰,他们显得很愉快,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当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就象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生怕有人质问自己为什么把一个还会动会叫喊的年青女人烧成了灰烬,看到没人注意自己,我关好焚化炉之后赶快离开了那里。总担心会不会惹上某种麻烦,所以我也不敢对同事和领导说起这件事,原先我还以为只要咬牙坚持几天就会彻底遗忘继续安稳过日子,但直到今天早晨,我一闭上眼仍然会看到那具女尸浑身着火张牙舞爪的样子。”
司炉工说话的同时伸手不停地擦拭眼睛。
“他们长什么样?我是问送尸体来的家属。”雷雨扬继续问。
“他们四个人,长得挺壮实的。”司炉工回答。
“听我的忠告,从此别再胡乱说话,最好把这事彻底忘记,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再宣扬此事,守口如瓶就没人会找你麻烦。如果晚上睡不好,总是疑神疑鬼的,我可以卖件驱邪实惠套装给你,挂到床头,什么妖魔鬼怪都无法靠近你。”
雷雨扬转身从脚下捡起一串穿在一起的纸片和塑料片,拂拂灰尘后递给司炉工。
“打七折,你付一百九十八元即可。”
我猜想,如果现在突然有人问此物的原价是多少,伪博士雷雨扬肯定答不出来,所谓打七折的说法完全是临时胡编的。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那只貌似复杂的挂件成本很低,估计最多值七八毛钱,在菜市场或城市外围的乡镇集市上就能买到类似的东西,这里的存货想必经他的手加工了一番,以便看上去更让人信服。5ccc
司炉工毫不犹豫地掏钱付账,看得出他迫切地希望困扰自己的事尽快得到解决,已经不打算去考虑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怎样。
“两百全给你,不用找零了。”司炉工说。
“这怎么可以,咱们做事得问心无愧,说好收多少就是多少。”
雷雨扬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个一元硬币塞到顾客手里。
“这样就可以了吗?要不要搞得更隆重些,比如做一场法事或是请伙人唱大神什么的?”司炉工问。
我估计这家伙不是很容易就糊弄走的,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精明,少年时代曾经挨过饿的人常常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看着这东西不起眼,觉得菜市场里也卖着这样的,价钱还很便宜对吧?你不清楚,我是往上面施过法术的,这样的加工过程是非常费劲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同样的事,到夜里你安然入眠、做美梦的时候自然会明白这东西的好处。同样效果但是由更贵的材料制成的驱邪用品也是有的,但那成本太高,看得出你也不算很富裕,正在攒钱准备回家娶媳妇是吧?”
雷雨扬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卖劣质商品的小贩,他们天天都在叫喊着清仓大处理,从春天叫卖到冬天,店内却总是堆得满满的。
司炉工带着满脸的疑惑走了,把一百九十八元人民币留在雷雨扬的口袋里。我估计他今晚应该能好好休息,据说他已经三夜没合眼了,就算从生理的角度出发他也应该睡得很香甜。
但我觉得他的问题并未得到解决,估计他回去之后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事挺麻烦,咱们最好别插进去。”雷雨扬突然说道。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评论什么。
雷雨扬耐心地向我解释所掌握的情况,那天冯老板打来电话说是从自己所属的建筑工地土石中挖到一具女尸,最奇怪的是那尸体虽死却不僵不腐,放到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也还是老样子,他担心房子建好之后因为流言而卖不出去,想要把这具尸体迅速处理掉,于是就通过关系打了个死亡证明(暴发户们都是能人),叫人把女尸送去火化。同时拿出一些钱来堵工人的口,不许他们乱说。
女尸被火化之后的第二天夜里,冯老板就发现不对劲,总有些模糊的影子在周围转悠,不时还发现一两声怪叫,他被吓得魂不附体,四处求救。
“幸好我没及时赶回来,不然有可能惹上大麻烦。”雷雨扬说道。
“难道还有你这样的大师对付不了的妖魔吗?”我略带讥讽地问。
其实我对他的能耐从来就缺乏信任,我无法相信一个原本跟自己一样平庸的人几年不见突然变成了捉鬼驱魔的天才,按照故事里的说法,成为一名合格的茅山传人至少也得先拜师学艺,折腾个七八年方能毕业下山,或者就是得到什么仙丹妙药,服下之后功力猛增,一下子进入半仙境界,也有可能是天生异禀,是某大仙或龙虎山人转世投胎,以至与众不同。
不管我怎么努力去搜寻,都无法从雷雨扬身上发现什么慧根或是道骨(希望是自己眼拙),他夸夸其谈的言辞也难以让我信服。
“我虽然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但也并非全能,大部分吸血鬼都已经活了几百年,我能力不如他们是正常的。”他低声说道。
“怎么又把吸血鬼扯上了,你先前不是说他们都很规矩吗?”
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一切就明白了,冯老板下令烧死的女尸肯定是个处于休眠状态的吸血鬼。”说话的同时,雷雨扬四处张望,神情有些惶恐,似乎担心隔墙有耳。“他跟我通报情况时已经来不及了,据我猜测,吸血鬼之间肯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方式,其它的吸血鬼得知同类被弄死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报复,现在主角已经死掉,我只希望这事到此为止,别再把更多的人牵扯进去。”
“咱俩会有危险吗?”我问他。
我想不出吸血鬼们是帮什么样的家伙,会不会很疯狂或是很小心眼,总觉得用一般的常识和道理是无法预测他们行为的。
但我觉得雷雨扬把这两件原本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扯到一起未免有点不怎么靠谱。
“目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他这样说,我稍微放心了些。
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共有九名顾客前来寻求帮助,我们乐呵呵地卖出了五只驱邪实惠套装。
其间还卖出了一个用于诅咒自己所憎恨的人的玩偶,买主是一名长相漂亮但却显得很恶毒的女学生,她打算用魔法来夺取一位帅哥的芳心,并且希望以这样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伤害她的情敌——隔壁班的一位女生(据她说,那是一个极为**的狐狸精,专门勾引长得英俊的男生,若不是害怕坐牢她肯定会亲自动手让那坏女人毁容)。
雷雨扬详细地讲述了玩偶的使用方法,然后收费一百八十元。
“雷大师,这东西在我手里有效吗?要不你亲自上阵施法吧,我可以付你更多的钱。”女学生漂亮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只要你全心全意的相信这个恐怖玩偶的法力,你的愿望就能实现。这种事我是不能帮你做的,那样有违阴德,会遭天谴的。”雷雨扬郑重其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