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冉走过佛堂后的山洞,听着身后兵器与墙壁碰撞的声音,才渐渐得觉察到这句话带给她的痛苦。
她不会再有两个时辰以后了,当她烧死那两只蜘蛛的时候,她必须把兵符给栗贵嫔。龙瑾兰需要文书,同样也需要这个兵符。他的眼里,她早该死了,现在是死得其所。她还能祈求什么?只能祈求,他信守诺言!
原来,死亡也可以这样近。子冉暗自苦笑着,那日分别时,爹爹还说好孩子,活下去就好,活下去就好!可是,她现在要死了。她听到梦里常常听到的那个声音念着不合时宜的诗句:“冉冉双幡度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谁将春色来残堞,独有天风送短茄。水落尚存秦代石,潮来不见汉时槎。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
爹爹很喜欢戚继光,他常常给她讲他的故事,告诉她他是民族英雄,亦是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善于游走官场。爹爹,你难道不是么,还是有些原则必须坚持?她不懂,她甚至有些恨龙瑾兰,若不是他,商家一族,怎会沦落到今日?
龙瑾兰,龙瑾兰,他的凤眸微微眯起来,危险的气息带着寒意袭来,子冉便是浑身一个哆嗦。
“若瑾妃因此损失一星半点,朕会让你商氏一族陪葬!”
我不会。子冉压下涌上心头的疼痛,龙瑾兰,子冉只是个奴婢,没有能力伤害到瑾妃。若有来生,子冉再也不愿意遇到你,再也不愿意走进皇宫!她觉察到心底深刻的疼痛,比死亡更加剧烈的疼痛和窒息,超越了她心底所有的情绪。
“姑姑。”
小润子的声音就在一旁,他抬着眼皮看子冉,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已经站在洞口用石灰组成的圈子外,正是上次她和太后所站的地方。小润子小心翼翼的,就算他已经知道瑾妃活着,却恐怕也没想到是这幅场景。
带着刺得牢笼,牢笼里面色苍白直勾勾盯着他们能将人魂魄勾走的瑾妃。还有那两只,徐徐爬行在她
手指间的蜘蛛,她几乎和子冉记忆中的龙瑾兰做了同样的表情,眯起眼睛,眉端微微聚拢,眼里透出的是深深的嫌恶。
“瑾妃娘娘。”
子冉屈身行礼,牢里的女人笑了,冰冷的笑意从她青白嘴唇蔓延开,在月色中令子冉的心口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强行低头按压住即将跳出嗓门的心脏,对瑾妃露出个自认为还算冷静的笑容。
“瑾妃娘娘长期和毒虫生活在一起,于身体无益,太后很是担忧。今日子冉特奉太后之命,为娘娘除去毒虫。”
她打完手势,便低头从怀里取那枚经过加工的夜光石和打火石。她的时间不多,因为夜光石的吸引力对花斑蛛来说太巨大,只要它出现它们立刻就会扑上来,而子冉就要趁着它们还没有发觉这块兵符已经无法像普通夜光石一样提供给它们解毒药物的时候就点燃火苗,否则不仅前功尽弃,反而很可能激起蜘蛛的野性,让自己死在它的毒液下。
“姑姑。”在子冉掏出兵符的前一刻,小润子突然开口,小心翼翼得看看身后那群人,压低声音到子冉耳边:“解药在小润子身上,师傅走时吩咐过,务必保姑姑性命。”说完他悄然将一颗药丸放进子冉手心退开。命令侍卫分散。
片刻子冉意识到,小润子是告诉她没必要非得这样做。
依照现在的形势,龙瑾兰赢的可能性比龙锦洲大,她害死了瑾妃无异于断了自己的后路。现在侍卫分散,她真能操纵毒虫的话,大可以利用两只蜘蛛干掉这些侍卫然后顺利放走瑾妃。而她不必担心解药的问题。
子冉抬头看着那些侍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有妻女需要照顾,纵然可恶,却不该死。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兵符给栗贵嫔,如果现在就选择投降,没等栗贵嫔出现兵符就会回到侍卫手里。有瑾妃在,她操纵毒蜘蛛的能力绝对无效。
别无选择。子冉对小润子不经意得微笑着,从怀里掏出兵符。
瑾妃手指上的蜘蛛迅速觉察到了这救命的东西,疯狂的展开六条腿向前进发,速度之快令周围的侍卫忍不住纷纷散开,恐惧在它们巨大的身体爬上兵符离子冉近在咫尺的时候迅速蔓延,子冉迅速擦动手中的打火石,然而它居然没有反应。
此时,爬上去的蜘蛛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在片刻的平静后立刻向子冉袭来,她似乎听到了瑾妃疯狂的笑声,手中的打火石啪得掉在地上,一团火焰伴着恶臭的味道袭来,子冉迅速转身掩住口鼻,瑾妃的笑声,戛然而止。
火越烧越大,侍卫们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迅速向瑾妃的牢笼扑去。就在那瞬间,树林里不知哪儿传来的喊声铺天盖地,加上毒虫烧死的臭味,侍卫们顿时头晕脑胀,纷纷倒地,连同小润子捂着嘴巴也难以抵御住毒气,不解的看一眼子冉,朝着牢笼的方向侧身倒下去。子冉只看到为首那个瘦长的身影,苍白的面色和遮面上银灰色的眸子扫过自己的脸,也跟着小润子倒下去了。
花斑蛛身有剧毒,燃烧后产生毒气,可致人昏迷……
当子冉告诉太后这个方法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有人烧死过花斑蛛,所以任何医术上都不会记载,而传说中烧死花斑蛛会受到神的惩罚,所以传说中也没有。但子冉不同,她儿时学习梵文的老师是名游方郎中,他去过许多子冉都不曾去的地方,也告诉她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知识,其中就包括,花斑蛛的克制方式。
她的计划曾经很简单,利用花斑蛛的毒气致晕太后,然后借机放走瑾妃。等到太后醒来,兵部文书龙瑾兰必然已经拿到了,瑾妃也平安无事,她必定护送瑾妃回到龙瑾兰身边,就可以完成任务交差。
在此期间,鱼儿和小润子也有机会逃跑,拿到兵符的龙瑾兰几乎是必胜了。她的性命亦无虞。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龙瑾兰没有给她那个机会,也许,她是不可信任的,把瑾妃交给她,他不可能放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