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人头攒动,粗布衣服的众人哄哄挤挤,家门口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都得来一看究竟。那些路过的货商也都伸长了脖子往县衙大堂里望,想亲眼目睹里面正发生的闹剧。
“到底是什么事呀?怎么会来告一个女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锦帽的中年男子扯了扯手中的缰绳让马停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身边的人,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还不知道呀,这是城东那家正装修的店铺的老板娘惹上了官司。喏,你看,里面堂上跪着的那几个,就是小工的家属。”一个热心的老头儿向这过路的货商说明了情况。
正在此时,挂着“明镜高悬”牌匾的高堂之上传来大老爷威严的声音:
“若是真有此事,本官定严惩不贷!”
此时县衙这边热闹非凡,可城东店铺里正调查原因的千歌却没分毫精力去关心外面正发生什么。自从店里忽然发生了上次的木材倒塌砸伤工人的事件,千歌就觉得蹊跷,所以花了大力气来查明原因。
另一边,衙门门口众人匆匆后退让出一条路来,衙役穿过人群径直往三王府赶去。一些闲散好事的人跟在衙役后面走,想看看衙役怎么到三王府去拿人。
三王府虽然是王府,众人皆知,那儿是一直以来简陋无权,哪里有半点威仪?衙役完全没因为这里是王府就有所松懈,他们在三王府门前听下来,特意地抬头确认府上门前悬挂的匾牌,一队衙役纷纷乱乱地站定了,不等守门的下人进去禀报,不紧不慢地就往里走,守门人无力抵挡这么一众衙役,见阻拦不下,急得连连追着讲理,“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三王府!”
“干什么?来拿人!”领头的侍卫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蛮横地继续往里闯。
清羽早已听到院子里一阵纷纷乱乱的嚷叫,从门里出来看了下,顿时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官衙里到王府来拿人了!
“你们三王妃人在哪里?”领头衙役见只是一个小丫头出来,呵斥着问道。
“王妃没在王府。”清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遭到质问,只敢怯生生地开口。
对方没回话,眼睛却都齐刷刷地向她身后看去。清羽心里惊了一下,跟着转回头来一看,喃喃道:“王爷……”
风夙并不看清羽,清风朗逸地坐在轮椅上缓缓向前来,“你们做什么?”
“有人在衙门状告府上王妃,我们特来拿人。”
“王妃绝不会做什么犯法的事情。”
风夙第一反应就是护着千歌,可这些人可不怕什么王爷王妃的,领头衙役回答道:
“空口无凭,你怎么敢说王妃没做犯法的事情?不然我们为什么来拿她?”
言毕,不等风夙有其他反应,衙役右手一挥,向身后一众兄弟命令道:“给我搜。”
“谁敢?”风夙情急之下将轮椅又上前靠了些,他可不能让千歌就这样被抓走!可是这些人哪里会把他的话放在耳朵里,清羽见风夙这么着急,立刻明白了他是怕王妃真被抓走,赶忙将头附在风夙耳朵旁,小声说道:“您别急,王妃不在王府。”
那些衙役见风夙企图以轮椅阻挡,就毫不客气地往前冲撞。此刻坐在轮椅上的风夙本就比站立着的衙役矮了一截,此刻他们往前重来,风夙简直像是马蹄下的兔子,渺小而且全无抵抗力。
清羽见状,狠狠咬了咬牙,一把推在最前的衙役腰上,那人始料未及地跌了个跤,回转头铁着个脸杀气腾腾地拎出拿人时用的木棍,一棒朝清羽挥来。清羽生生吃了一记棍打,顾不上自己疼痛,见那棍子已经落在了风夙身上。他们再往风夙打过去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清羽心一横站了起来,挡在了风夙身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棍棒,死了命就是不肯松手。
见到这个小丫鬟竟敢阻挡他们,衙役毫不费力一把就将这个瘦弱无力的丫鬟推到一边,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这些衙役又抓又咬,生生的就是要护在风夙身前。见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还敢反抗,他们更加手不留情,几声闷响传来,清羽已是流了很多血。
都说见到血的敌人会加倍残忍,眼前这些人也不例外。他们见到这一个小小丫鬟竟敢冲撞衙役,棍棒打起来毫不留情,尤其是见到血迹后,就更加残忍暴虐。
轮椅束缚了风夙的行动,见得府上下人被打,他想救下清羽但无奈动弹不得,只能挥舞着双手拉住那些人的胳膊,再狠狠地被甩开。
狠狠收拾了违抗者后,衙役歪着嘴咧出一丝得意的笑,瞬时一脚向风夙的轮椅蹬去。
“哎哟。”那已经腾空飞起的着了黑靴的脚抽搐了一下,神经反射一般地缩了回来,想踢翻风夙轮椅的矮壮小个子衙役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哪个该死的?”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看到地上躺着的小石子后连声咒骂。
闹哄哄的人群忽然都噤了声,众人纷纷将眼光移向了门口,那边,千歌正往这里走来。不用说,那小石头就是她飞来的。揉腿的小个子衙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千歌已经将双手背在身后,气势震惊了众人。她四下看了一眼,发话道:
“我跟你们走。”
满身是血的清羽见主子来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千歌走来看了看轮椅上坐着还算安然无事的风夙,俯下身子安慰道:“清羽受伤了,你照顾好她。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言罢,她嘴角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示意满脸紧张的清羽不要担心,就转身由衙役让出的空道上走了出去。
千歌被衙役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宫将军府上,千歌刚被衙役押入大牢,将军府的父母就来到了牢房。
见女儿被关在牢里,南宫将军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受了这般委屈……
千月刚走进大牢,见着千歌那副疲惫的模样,心里甚是爽快。一直以来她都视千歌为眼中钉,这下算是解了心头之快。若不是被父亲逼着,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看千歌的,但现在看到千歌正受折磨受监禁的样子,不来岂不后悔?
“爹,我没事,您不要太担心了。”
千月听了千歌这话,将嘴角撇了撇,心里想着,还说没事?看来事情还要闹得更大些才好……该怎么做呢……
千歌故作轻松的样子和劝慰父母的话语让她更加不爽,脑袋里把能帮自己忙的人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柳城岳!所以,现在就需要见到他!
柳城岳一接到千月的消息,就飞快地赶到了约定地点,此时千月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不及他先开口,千月先给他斟上一杯酒水:“我要你去牢里看她。”
面对着这个女人毫无感情的神情,他的心里有些失望,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感觉?我喜欢的人明明是你!”
千月不多做言语,开口只一句话: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我喜欢的明明是你,为什么要去看她?”柳城岳心里堵着一把无名的怒火,这么久以来自己对她言听计从,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没有半点感觉吗……
“如果你不帮忙,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千月依然冰冷如石,自顾自地饮下一杯烈酒,将酒杯放在桌上,作势欲走。
柳城岳见状,双手撑在桌上腾地站起身来,乞求似的挽留道:“不要走,我答应就是了。”
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千月,妥协道:“告诉我该怎么做。”
一阵铁链呼呼啦啦的响声过后,狱卒踏着大步领着一个男子来到千歌被关着的牢门前,粗声粗气道:“长话短说,快点!”
柳城岳十分识相地赶紧往狱卒手里塞上一个有点分量的钱袋,狱卒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神色稍有缓和,也十分懂规矩地不再多说,转身走开了。
“你怎么样?”柳城岳隔着栏杆对千歌说话。
按照千月的吩咐,他尽量表现得充满关切,就差没隔着牢门捉紧千歌的双手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对眼前这个人就没什么感觉,本想离得越远越好,怎么现在他又追到了牢里?千歌懒洋洋地从地上草堆里站起身来,勉强往前走了两步。
“姑娘没有受刑吧?吃得还行吗?”
面对着眼前这人的嘘寒问暖,千歌只淡淡回答道,“我没事。”
此时,柳城岳的一脸关切虽然不被千歌待见,却都尽数落在了另一个人的眼里,那就是立在背光之处的风傲天。
牢狱门口,他就听得狱卒自顾自地嘀咕:“这人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探望?”,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这个小子。隐身在暗处观望了一番之后,那小子一脸巴不得倒贴的神情直让他心里一阵不爽,登时撩开长腿往千歌牢门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