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是不会接我去西都的,我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他是孝顺的,可是在他心底里其实一直希望太夫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他虽然做了官,可也并不顺利,日子久了,他把不顺的原因也归结到了他不是嫡子身上。你打这样的主意,是要徒劳无功的。”李氏讪笑。
许嘉彤笑道:“父亲不喜欢我,难道我就活该受罪么,老太太,事在人为。祖母她没有封诰命,您还有机会,即使她封了诰命,这满朝上下不也有一门封了两个诰命,或是封了生母为国夫人的么。您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对你鼎力相助么?可我告诉你,我对你不放心。五姑娘的路还没有走绝,纵然她的路没你的好了,我也还是对她更放心。”李氏云淡风轻地道。
这时候比的就是谁坐的住,谁先走出一步就输了。这时候,在李氏看来,许嘉彤是离不了她的。而在许嘉彤看来,李氏和曹氏都不是甘于平凡的人,只是相较之下,曹氏更愿意依靠自己,李氏则是伺机而动,抓住一切机会,利用一切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李氏这样的人天生是瞧不起弱者的,纵使这个弱者是自己血脉至亲也一样。没用的,就丢开听天由命,有用的则想尽办法将他们放在最好的位置,发挥最大的最用。
当年曹氏能够抚养许孝祖,并非只是依着许老太爷的意思,更多的是李氏的妥协。不然以她的能耐,怎会在这件事发生时没有生出一丝波澜。那时候她就看准了这个成为过继嫡子的儿子日后凭借这一优势能够得到的更多,而她也将母凭子贵。
这样一个人,在看到许嘉彤这样一枚棋子时,如何不会心动。而面对许嘉晴这样无用的棋子时,怎会不疏远。这是她骨子里的天性,不是凭着一时的克制压抑能够了断的。
“您信任她,也是因为信任三叔父和三婶娘吧?老太太,这么多年,我父亲的新添的家业虽然多数都在西都附近,由他的管事和我的继母打点着,可也给了祖宅这边不少东西,您该不会都交给三房的人打理了吧?我觉着,您不会这样做。”许嘉彤问道。
信任这种东西是相互的,某一方不信了,另一方的信任也持续不了多久。而若是两方都不信了,只是一直互相瞒得很好,那么在戳破了这曾窗户纸之后,一切就会土崩瓦解。
李氏也不瞒她,看了她一眼道:“三房打理着一半儿,我也私下留了一半儿,只是不在昆山,他们不知道。你要去告诉他们,也没有关系,他们还不敢怨我。”
“您还是不信他们,不过他们也不信您。您虽然一心想投向我父亲,可也给他们留着活路,想让他们老有所养,子女也都有出息。将来纵使要把产业交给宗族或是交还我父亲,也能留下一些结余。可是他们究竟是怎么做的,您恐怕是不知道的。”许嘉彤从袖中取出一本卷着的账册放在她面前。
李氏愣了一下,慢慢地拿起来,里面赫然是郑氏的笔记。三房打理的铺子、田亩的收支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往常郑氏也会给李氏看账册,只是里面记录的内容与此刻李氏手上的这本大相径庭。
原本的亏空并非亏空,而是多数挪做了他用,他们甚至在郑氏的家乡开了两家赌坊和一家酒坊。如此便也罢了,李氏记得上个月郑氏还以当中一个亏空为由,求她拿出银钱了填补,数额高达五千两。
而再往前看得细些,也有几处“亏空”明明移做了他用,可还是让李氏填补了。李氏看得越多,面色越阴沉,当中还夹杂着许孝贤的笔记,显然这些事也征得了他的同意。
“老太太若是不信,可以找他们对质,或是索性派人到三婶娘的娘家走一趟,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也不信您呢,这回您还怎么对他们放心呢?”许嘉彤故作烦恼地道。
李氏注视着她道:“这个你怎么拿到的?是太夫人给你的?”
“自然不是,她老人家是个直脾气,若是有这样的东西在手,她早就有动作了。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也不瞒着您,反正您也知道我和锦绣坊还有戴爷的关系了,这东西是戴爷给我的。既然他们可以把方家这滩浑水引进来,我为何不能依靠外人?何况戴爷和锦绣坊还看不上咱们许家这样的烂摊子。”许嘉彤道。
李氏叹道:“罢了罢了,看来我也只能依靠你了。你三叔父他们要怪就怪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我了。你想要什么?”
“您不必担心,眼下我要的不多。不过是请您帮我做些脸面,比如以我的名义办一场风光的宴赏,再将我平平安安、大方得体地送到西都,我不想日后有人对着这些面上的东西说三道四。”许嘉彤提了个最简单不过的要求。
李氏眼睛微眯道:“你说要把五姑娘嫁到商贾之家?”
“看来您还是不想绝了这条路,也好,走一步看一步,时机到了,我定然会助她一助。而大堂兄,只要他不在自己作践自己,我也不是不能容他。”许嘉彤道。
“好,就这样一言为定。”李氏应了,看着她冷笑,“原就觉得你不简单,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局面翻了过来。”
“老太太原没有看错,若非他们坐不住,想致我于死地,我也不会这么快动手。甚至若是大面上过得去,我也可以一辈子不动手,相安无事。可是偏偏事与愿违,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既然他们已经穷凶极恶了,我怎能让他们专美于前。”许嘉彤目露狠光。
李氏一震:“太夫人还是把你教出来了,你很好,有这样一位师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日后若是你出人头地了,恐怕你第一个要帮着她对付我。”
“您错了,如果有一天我要对付您,绝不是因为祖母,而是因为我自己想。祖宅不宁,对我没有好处。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我会维持您二位之间的平衡,除非您自己不想要太平日子,我是不会想少了您的牵制,让祖母独大的。”许嘉彤笑了,神色狡黠,巧妙地掩盖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