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云伴鲜推测, 既然太子一心筹谋着让血不融,便不会去考虑相反的情况。而她,却已经通过反复的实验, 验证了一种矿物的妙用。此物名为“白矾”, 将之加入水中再滴入两滴鲜血, 血液几乎瞬间就能晕染开来, 以肉眼观察, 就好似是当真融在了一起,而不会像在没加白矾的清水里那般,血滴和水会有一段时间的“泾渭分明”。
“所以, 只要能巧妙地用上这个白矾,二皇子就有机会将太子一举扳倒。”
作出这一总结的时候, 云伴鲜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块白色的矿石。沈复凝神注视着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渐渐陷入了沉思。
第三天一早, 天气格外湿寒,朝堂上的气氛也如同这初冬的季节一般, 冷得叫人只想哆嗦。可就是在这样冷飕飕的金銮殿内,有一个人却是浑身火热、兴奋不已。
太子爷洋洋洒洒地在皇帝跟前说了一大堆话,大抵是表明自己不信流言,又谴责造谣之人用心险恶。那义愤填膺之姿,就好像他仅仅是一个为弟弟抱不平的大哥。
满朝文武看着这样一个装腔作势的储君, 心里想什么的都有。
不过, 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整件事里, 最关键的还是皇上的态度。
大家抬眼偷瞄, 发现皇帝的脸色一如三日前糟糕。
试问这普天之下,有哪个男人愿意面对这种事情?而且他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
对于皇帝有可能被戴了绿帽的悲剧, 众臣暗表同情,但心下更多的,还是惶然。
就在这等紧张又畏惧的情绪中,他们看到皇帝面色不霁地张开了嘴。
“福寿!”
“是。”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寿公公刚一传令,就有一碗清水被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端了上来。皇帝拉长了脸,看向位于其左侧的次子,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坐在轮椅上的二皇子从头到尾都只默默地听着太子高谈阔论,不辩解也不附和,直到这一刻,始终未置一词的他才突然开启了双唇。
“父皇。”他不慌不忙地朝着龙椅上的男人拱手作揖,整个人仍是稳稳地坐在那里,“儿臣以为,父皇乃万金之躯,实在不宜见血,不如就让儿臣与大哥滴血认亲,大哥是父皇的儿子,只要儿臣的血与他的血融合在一起,自能攻破谣言。”
话音未落,他那一双沉静的桃花眼业已从容不迫地注目于自己的兄长。倒是太子闻言不免微微一愣,却又很快露出了隐晦的笑容。
反正不管谁的血滴到水里,都不会同另一个人的血融成一滴——能代替父皇受此扎针放血之苦,以表孝心与忠心,他何乐而不为?
如此思忖着,太子连忙表示愿替皇帝挨那一针。
皇帝同意了。
于是,福寿公公先在二皇子的右手食指上扎了一针,看着他将血滴入清水之中,随后又扎破了太子的一根手指,目视其同样毫不迟疑地往水里滴了血。
片刻后,太子爷与福寿公公先后脸色大变。
“父皇!”太子更是迫不及待地侧过身去,惊疑不定地看向自个儿的父亲,那意思,不言而喻。
皇帝心下猛地一沉,二话不说就霍然起身。
他大步走上前去,低头盯着碗里一看——两滴血竟然没有融合在一起!!!
霎时间,年近半百的男子只觉天旋地转,而一旁的太子则激动得快要按捺不住张狂的笑意。可是,他还是竭力忍下了放声大笑的欲望,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蓦地凝眸于安坐在轮椅上的二皇子。
众臣见此情景,自是明白了“滴血认亲”的结果。他们纷纷将目光汇集到二皇子的脸上,却并没有看到明显的慌乱之色。相比之下,倒是太子爷的动作和表情太过丰富了些。
小心思渐渐冒头之际,人群中突然有臣子挺身而出,朝着座上之人大声疾呼:“皇上容禀!臣以为,就这样断定二殿下非皇家血脉,实乃不妥!”
弹指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想听听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自认为胜券在握的太子也目不斜视地瞅着他,看他还能帮着他家主子如何垂死挣扎。
然而,太子爷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义正词严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与二殿下血不相融,只能证明他二人并非亲生兄弟,并不能说明问题就一定出在二殿下的身上啊!”
此言一出,举室哗然。
这话什么意思?!这话什么意思!?这家伙是打算不要脑袋了吗?!竟敢质疑太子殿下非皇上所出!?
一时间,满朝文武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可冷静下来想想,从道理上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凭什么二皇子可以被怀疑,太子就不能被质疑呢?
正有人开始如是思量,大家就听得那人继续道:“皇上,臣冒死进言!当初皇后娘娘未进宫时,也曾与厉王殿下往来甚密!”
厉王是谁?是先帝在位时意欲夺嫡的皇子之一啊!据可靠传闻,皇后娘娘待字闺中之时,确实同厉王有过不少来往,只不过,后来皇帝赢得了那张龙椅,所以她就“弃暗投明”了呗。
是以,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太子哪里能忍?!
“大胆!!!”
怒不可遏的太子立于堂上,当即一声大喝,看那臣子的眼神,简直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诚然!他如何能够未卜先知,自己本是要污蔑对手的,却冷不防被对方反泼了一盆脏水!
皇帝也是气得不轻:不光是二儿子,现在连大儿子也被怀疑非他所生——这帮奴才,是嫌他头上的那顶帽子还不够绿吗!?
奈何那个拼死谏言的家伙仍不罢休,这就兀自跪下身来,俯首高呼:“臣恳请皇上,与太子殿下及二殿下分别滴血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