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直击软肋

云伴鲜觉得, 自从知道云香阁乃是二皇子在宫外的秘密据点之后,每每打那儿回来,她的心情总会有些起伏。

而这一回, 显然是她最为心神不定的一次。

她可以隐隐约约地感觉到, 有什么重大的变故, 将要发生。

不过, 预感终究是预感, 在未有成真之前,她还是得照常把每一天过好。

这天,云伴鲜算算日子, 也该是替江家人做吃食的时候了。于是,她便一如往常地来到伙房, 在一众厨子的欢迎声中大显身手。刚做完一道拿手好菜, 她就注意到了自屋外而来的曾嬷嬷, 见对方一对上她的视线就心虚地别过脑袋,她禁不住无声莞尔。

曾嬷嬷是来替怀安公主取冰糖燕窝的, 拿到了东西,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去,没料想才走出去没多远,就被随后追上的云伴鲜给拦住了。

“我的提议,嬷嬷可有好生思量过?”

面对女子如花般的笑靥, 年近四十的妇人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她动了动唇, 最终还是埋低了脑袋, 抬脚意欲逃离。

云伴鲜霎时冷了脸, 随即就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嬷嬷, 我这人其实不喜欢逼别人作决定,但是, 事关重大,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年轻的女子拉下脸,沉着嗓子说罢,就果不其然地目睹了对方愈发紧张的神情。

“大小姐,你……你终归是江家的嫡长女,要什么没有,为何非得同我一个奴才过不去?”

曾嬷嬷视线游移着说罢,始终没敢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

云伴鲜被她这话给气笑了。

“要什么没有?嬷嬷你真会说笑,我一个随时有可能死于非命的空壳子大小姐,哪来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命?”

曾嬷嬷变了脸。

她说这话,用这语气,分明就是……

忍不住抬眼与女子四目相接,她不出意外地撞进了那双已将一切看透的瞳仁里。

“我想,嬷嬷处理过的人,应该不止袁姨娘一个吧?也许,还有我娘,也许……还有我。”云伴鲜不紧不慢地凑到她的脸旁,幽幽地吐着叫她不寒而栗的字句,成功换来了她的满面惊恐,“不过我明白,你也是受人胁迫,被逼事主。只要你早日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我云伴鲜的眼里和心里,就只剩下你背后的那个人,对于嬷嬷的所作所为,我可以从轻发落。”

她说的是“从轻发落”,而不是“既往不咎”——这样的承诺,反倒更为可信一些。

“此外,嬷嬷可不要以为我是在以卵击石,毕竟,我已经忍了十几年,这足以证明,我不是个意气用事、有勇无谋之人。”

曾嬷嬷闻言不免有些吃惊,兴许连她本人都未尝意识到,自己的内心虽有动摇,却也一直对这位江家嫡长女的话存有疑虑。

如今,大小姐是在告诉自己,她业已有了几成的把握,真的能够扳倒那个心狠手辣的公主吗?

实际上,如果可以重头来过,曾嬷嬷也希望自己从未侍奉过怀安公主,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即便有,她一个人微言轻的奴才,又哪来挑三拣四的资格?然而此时此刻,老天爷却意外地将一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那么,她是抓住这个机会豪赌一把,还是沿着既定的前路,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

“嬷嬷好好想一想吧,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替你的家人想想。”

要说的话基本上都交代完了,云伴鲜生怕两人站得太久会惹来怀疑,匆匆留下这句结语后,便转身欲走。

“等等!”

让她喜出望外的是,就在她急着离开的一瞬间,对方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令她下意识地驻足回首。

“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等了好几天的答复,云伴鲜差点就要两眼放光了。不过,她还是努力镇住了脸上的表情,轻轻笑道:“放心,我不是她,不会让你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想向跟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

“我那个活泼好动的好妹妹,怎么快一个月了,还被关在房里不得出门?”

诚然,这一疑惑,已经在她心底存了好些时日。起初,她还以为是江茹宁在除夕那夜受了刺激,所以才多日闷在房中,不愿露脸,可后来发现,江茹宁蜗居闺房的日子也太长了些,这完全不符合其日日都要在江家大院里显摆一番的作风。况且,她也留意到,这近一个月来,每天都有热乎乎的汤药被端进少女的房中,她忍不住开始思量,是不是有什么她没想到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云伴鲜看到曾嬷嬷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闪烁。

还真被她猜中了?

“说吧,我只是关心一下我的妹妹,又不会把她给吃了。”

曾嬷嬷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一桩不大不小的秘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原来,太子年三十那天夜里给她下的药,可不仅仅是让她一晚上欲(和谐)火(和谐)焚(和谐)身这么简单!

获悉了自己未曾料想的真相,云伴鲜免不了又是一阵怒火中烧:那个人面兽心的太子爷,又一次刷新了他卑鄙无耻的下限!

因着如上念头,这天傍晚沈复回府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面色不霁的妻子。他深知,云伴鲜不会莫名其妙地板着面孔,所以,一定是又出了什么变故,这才害她心生不快。

“出了什么事?谁惹我的鲜儿不高兴了?”

女子微微拧着的细眉倏尔松了开,她盯着温文含笑的夫君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人都快要心里发毛了,才冷不防神色一改,冲他嫣然一笑。

沈复见她这般诡异,忽然间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相公,你……能不能再为我牺牲一次色(和谐)相?”

“……”

四目相对间,沈复默默无语地抬起一条胳膊,拿手揉了揉眉心。

片刻,他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掌,对上了妻子炯炯有神的目光。

“说吧,要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云伴鲜就蓦地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走到沈复的跟前,伸手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臂。

“别这样嘛……我哪里舍得真让你出卖男(和谐)色?”

沈复故意回她一个凉凉的眼神。

“啊呀,就是……”

女子兴冲冲地踮起脚尖,凑到男子的耳鬓旁,低声跟他咬起了耳朵。

“为什么要非得这么做?”听完了云伴鲜的计划,思绪流转的沈复一时未能发现它的意义。

“你不觉得,怀安公主很重视她那个宝贝女儿吗?所以,我要用她最在乎的人去打击她。”

“就只是这样?”

“认为我无聊?”

“是认为你还有所保留。”

云伴鲜勾着嘴角笑了。

夫君如此看得起她,她也不好让他失望不是?

不过,眼下她还是先卖个关子吧。

这样想着,她撒娇似的说了句“你就帮我一次嘛,不会坑你的”,就令沈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次日戌时,月黑风高,一封密信被送到了江家二小姐的屋里。这个时候,江茹宁正躺在床上,冲着替她送药的丫鬟大发脾气,眼瞅着手里的药碗就要被主子夺去摔个粉碎,那可怜的侍女却惊讶地发现,看完书信后的江茹宁竟突然笑逐颜开,然后就直接让自己把药端过去,说要喝了它!

小侍女如蒙大赦,顾不得多作思量,赶忙伺候着这位小祖宗喝了药。

在接下来的两三日里,江茹宁的心情一直都出奇的好,不折腾丫鬟了,也是乱摔东西了,甚至连每天送进屋子的苦口良药也痛痛快快地解决掉了,这让一个多月来叫苦不迭的婢女们纷纷觉得,主子这是突然大发慈悲……不,是她们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然不论如何,主子不折腾人了,这比什么都好——可是丫鬟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切反常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是夜,看起来乖乖服药的少女趁着底下人放松警惕的空当,同连日来一样,偷偷把药倒进了屋内的一盆盆栽里。将空碗递出去之后,她还装出一副自己乏了的模样,早早地熄灯躺下了。

但是,没过半个时辰,看似业已入眠的少女却一骨碌爬起身来,就着黑灯瞎火穿戴整齐了,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屋里溜了出去。

夜未深,人已定,江茹宁匆匆忙忙地来到江家大宅的一座偏院,蹑手蹑脚地推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等了没一会儿,一辆马车就优哉游哉地驶了过来。江茹宁头探头脑地望着,心里忽然就生出一阵兴奋来。

这是她头一回干出这种夜会情郎的事儿,想想还真是有些激动呢!

不过,此刻的她全然不会想到,两盏茶的工夫过后,迎接她的,会是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更叫人始料未及的是,她才进屋没多久,一双有力的臂膀就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桎梏让少女不免先是一惊,可一想到对方是那个因其美貌而倾倒的男人,她心下的那点惊慌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接连数日倒掉了母亲命人送来的汤药。是以,此时此刻,来人的拥抱简直就是一团烈火,直将她这把干柴烧得通红!

呵呵,云伴鲜,且看你明日如何成为一个痛哭流涕的弃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