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吗,昨天那个决定。”
“哪个决定,是让我加入战族的复仇队伍,还是让朱医生来帮助我们?”
“两个。”
尘舞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久久看着不远处,正在锻炼的人们。
此刻,他们正坐在一个公园的长凳上。阳光已经慢慢薄弱,热力也不再。
树的影子,投落在他们身上的,只有淡淡的灰黑。
在这阵难熬的沉默中,听得到远处,树上的鸟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着。
以前,尘舞从父亲的字里行间,隐约听到过,战族的人,正在慢慢寻找幸存者,以进行复仇。但直到父亲死去,也没有人找上门。
这是父亲期待的时刻,然而,尘舞期待这一刻吗?
以前,她或许很渴望找到幸存的族人,找到同类。
但是现在,她几乎已忘掉了一切,几乎已做好了跟朱箫共同生活的准备,远离战争,远离杀戮。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却找到了她。为什么是现在?
她闭上眼,手痛苦的托住头。
“你父亲,难道没跟你说过,让你复仇吗?”辛俞同情的看着她。
尘舞的手依旧蒙着脸,摇了摇头。
“但是,他应该是希望你能报仇的吧,要不然,他为什么叫你找朱萧呢?”
这句话让尘舞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辛俞。
辛俞耸了耸肩,道:“他肯定想医圣能帮助我们,所以,才叫你接近……”
“别说了!”尘舞猛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激烈,而踉跄了一下。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坚定而决断,一点也不像她狼狈的动作。“我去。我加入你们。”
父亲,如果,你让我找医圣,就是为了让他帮助你复仇,那么,你也,一直没有忘记,一直想着复仇的吧。
父亲,就让女儿,来满足你这个愿望吧。
“太好了。你以前就刺杀过灵王,而且,差点让灵王死去。有你的帮助,我们成功的机会,会更大。那么,朱医生呢?你有把握让他帮助我们吗?”
尘舞一愣,过了几秒,她慢慢的摇头。朱箫说过的那句话,犹围绕在耳畔“我厌恨杀戮。”
“为什么?你也无法说服他吗?”辛俞诧异的问。
尘舞目中掠过一丝痛楚。
怎么会?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即使让朱箫去死,他应该也会毫不犹豫。
反过来,自己也一样。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舍不得,舍不得让他失去自由,舍不得把他拉进杀戮中来,舍不得……
“不,是我不想让他帮忙。”
“医圣的医力,若能为我所用……”
尘舞猛地打断他,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不!医力不能为任何人所用。除非医圣乐意,否则,谁也不能强迫他。我了解他,他不会乐意把医力用在杀戮之中,就像我们都不喜欢流血,不喜欢杀人一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自见面以来,从没见尘舞如此激烈过。辛俞怔怔的看着她,脸色一片黯然。是啊,谁愿意过那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生活。谁又愿意杀人?
一群孩童,欢天喜地的在两人面前经过,吱吱喳喳,无忧无虑。看着他们的笑颜,你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世间,还能有如此黑暗,如此残忍的杀戮存在。
*
当夕阳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天边只剩一片飞霞时,尘舞才回到药铺。
朱箫已经把新买的药材,分类放进了柜子里,然后,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前的长凳上,跟隔壁做茶楼生意的大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姐看来心情很好,被他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而朱箫则却很少笑,时不时看向街尾。
“我熬了一锅鸡汤,端碗给你吧。”这里邻里关系还是那么朴实。
朱箫的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忽然眼睛一亮。
街尾,一个窈窕的身影,安静的走着,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对周围的喧嚣打闹,浑然未觉。
看着那与世隔绝,格格不入的身影,朱箫的心,不由又是一阵隐痛。
他怎么现在才发觉呢,她一直都这样闷闷不乐,仿佛有着什么沉痛的伤心事一般。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跟她分担所有,让那轻灵的脸庞,充满欢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顾不上回应陈大姐,站起来,迎了上去。“尘舞!”
尘舞回过神,对上那双满是询问的眼眸,略显歉意的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为什么这么晚?”朱萧似乎莫不在意的问。
尘舞沉默了一会,才道:”肖小,我们,一起,做了会作业。”
朱萧脚步一顿。没有声息,世界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尘舞快跨进门的脚步,也骤然停顿了下来。
对上那浅色眸子的静静凝视,她不由有些慌乱。难道朱箫看出了什么?
自己撒谎的样子,真的这么明显吗?
过了很久,他慢慢的,低低的道:“哦。先吃饭吧。”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说了这句话。然后,在尘舞想要弄懂他目中神情之前,他已经转过了身。
餐桌上,很安静。朱萧偶尔给她夹菜,会轻柔的说:“吃茄子吧。”
琥珀照旧伏在朱萧脚边,用专属于它的盆子,吃着美味的海鲜。
朱萧时不时的摸摸它光滑的脊背。猫在他的触摸下,微眯起眼,舒服的扭了扭胖乎乎的身子。
一切,还是照常安详平和,这仍旧是个令人舒服的黄昏。
但是,有什么不同了。
朱萧目中,似乎浮着一层淡淡的、受伤的忧郁。这抹淡淡的情绪,也轻易的影响到了尘舞。
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你怎么了?”
朱萧放下碗筷。“这好像由我问你比较合适吧。”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然而,却带着淡淡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