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隐子看着生气的唐子烟,似乎觉得样子十分好玩,嘴角眼睛里全是笑意。片刻后,他摊开手掌说,“我上山只是为了挖一味药,不是来偷窥你,更不是要打扰你。至于你的心事,满脸写着,我一猜便中。到底还是一介女子,经不得别人推敲。另外,我劝你,最好不要和当今皇上作对,你的占卜再强,也强不过一个国家。他手下千军万马,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让你们全家都死,你呢?”
心里一震,这句话到是中肯。唐子烟确定自己不会死于非命,但是最终还是会死。卦象上看不清,但她心里明白,那一劫难绝非是简单的劫难,因她破解不了,所以卦象上也无法显示。
至于唐府大起大落,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她可以保全,但还能保证万无一失。
“生死由命,我们谁都不能对自己的生命有十足的把握。生老病死,只能顺其自然,多谢陇公子相劝,我还要祭奠娘亲就不留你了。”唐子烟不愿意再对陇隐子多说一句话,不仅是因为他能看透一切,更是因为再说下去,她恐怕真的忍不住要发怒了。
陇隐子看了看唐子烟铁青的脸,嘴角微勾,自言自语,“脾气还是不小,果然是够辣,怪不得迷的宿墨和梁子婿那样舍身入死……”
“滚……”唐子烟终于咆哮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如此的不客气。但对于陇隐子这样一个阴魂不散,处处跟随,而且还能透视别人的心理和行为的人来说,唐子烟的耐心已经被耗尽。
转眼,身影消失不见,林中只有陇隐子爽朗大笑的声音,唐子烟深深地吸一口气,好半天,才从那种烦躁的心绪里抽身出来。
看着娘亲的小小的墓碑,心时的悲伤再一次笼罩了心底。
这漫山便野的绿,却成了心底最深的荒凉。唐子烟伸手抚摸墓碑,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想到娘亲去的这些年,她和子安所受其苦,所受其累,更是难过不已。如果娘亲在世,她们定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尽享童年的乐趣,根本无需承受这样的痛苦。
“娘,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所以你在离开的时候,才再三嘱咐我,要我发誓,好好照顾子安。有了这个誓言,您才能安心,对吗?”唐子烟的声音轻颤,这时候的天空,雨水淋漓,像是落泪。
如果说唐子烟因为仇恨留在唐府,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答应过娘亲的事情不能再反悔。
这时候,突然发现手指所触之处,墓碑上的泥土竟然簌簌掉落。唐子烟心里责备唐耀不该这么吝啬,一块墓碑都用如此劣质地石材,但她痛苦地低眉去看时,却赫然发现,墓碑之后竟然隐隐有些字迹。
这块墓碑是经久没有被人动过,之前她和子安没有自由,每日只能在唐府度日。
后来有了自由,她也为了唐府和子安的事情奔忙,没有顾得上来看一眼。每次祭奠,匆匆来,匆匆去,又没有太多机会这样抚碑痛哭。
唐子烟十分小心地低头俯视,看到墓碑后写着十几行小字,再仔细看去,才知道是娘亲临终前叫一个贴身婢女留下的碑文。
这个婢女后来也回了老家,这段字迹便无人知晓。而对唐耀和唐府的人来说,更不会关心一个已经死去的夫人。想到这里,唐子烟不由悲从中来,对娘亲枉死的痛苦更加了一层。
此时烟雨弥漫,整个山谷都被雾气笼罩,唯有这墓碑前空气清澈,仿如像是被雾气包围的水晶一样。
唐子烟细心地将碑文上的灰尘抹去,低头去看,只见碑文上记载的似乎是些无关痛恙的话。唐子烟觉得蹊跷,既然娘亲这么费力留下这些字迹,就不会是普通的文字。
再加捉摸,却见那碑文里有一些暗语,不增不减,不够不净……。唐子烟默念几次,可还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难道,娘亲是在提醒什么?
忽地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自己的元力不就是这样的吗?不增不厂,不够不净,似乎源远留长,永远止境的在生长。
难道,这是娘亲在提醒她,占卜术真正的内涵所在?如果真的是如此,那娘亲为什么不亲口告诉自己,却要用这样的方式?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到山下传来了张勇的声音,“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山上吗?已经到了午时,还是下山吃饭吧!”
此一声话,犹如一把利剑,将府中的那些烟雾都一分为二,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正在唐子烟疑惑的时候,看到张勇已经撑着伞走到了面前。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将晚,看到张勇脸上带着担忧时,唐子烟微微一抿唇,“伶云呢?”
“去香山寺了,我送的,她走的时候还在哭。大小姐刚才的话……”张勇说到一半停下来了,他怎么敢责备自己的主子呢。先不说是唐子烟从大烟堆里救了他,就是现在每月付他那么多的月银,他也不敢。
唐子烟望了一眼朦胧的山谷,对张勇说,“伶云离开,你才能看清眼前事实。你若不喜欢她,最好现在就将她放下,这样对你们都好。我不是想阻止你们,而是想替你们以后着想。伶云她的性子太拗,直接,需要一个性格温和,大度之人来包容。你虽然经历许多的事情,但你需要的,是一个温柔软语的女子,这一点,我看的十分的清楚。”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勇的脸色已经有些窘迫。
他确实没有想的这么周到,也没有想过这么长远,只知道,伶云对他好,他便愿意照顾她,接受她。
可是没有想到,唐子烟替他们想了这么多的事情。
“大小姐,可是伶云……”
“伶云那里我自会劝,你自己拿好主意就成。还有,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完,唐子烟拾起伞,从容地往山下走去。
天色已经近黑,事情也并未解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子烟的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适。
她想着,娘亲真是想的周密,她一定是预料到有一天,唐子烟会来这山上哭诉。亦或,她早就料到,有一天,唐子烟会看到这碑文上的字迹。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么样的方式呢,唐子烟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等回到唐府时候,天色完全黑了,房间里只有小梅子一个人在等着唐子烟,伶云不在,整个屋子里立刻显得空空荡荡的。
“小梅子,你和张勇去学堂取我的一本书来,是佛经。记得,就是桌上那一本……”
“大小姐让张勇去就好了,我还要给大小姐热饭菜呢。”小梅子站起身,看到伶云自己脱了外赏,一时有些着急,怕她粗手笨脚照顾不了唐子烟,而惹唐子烟不高兴。
唐子烟回头看着小梅子,“我也不想吃,张勇我怕他粗心找不着那本,你也知道,就是平日里常看的那本蓝色封皮的那本,你去了一定能找到。”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小梅子也不能违令,只能随着一脸错愕地张勇离开了房间,一起往学院走去了。
房间里,唐子烟静静守着一盏孤灯,心里却有如滴血。
但愿伶云能懂得她这份苦心,待一切都理顺之后,她能重新找到自己的所爱。
方府,方以轩静坐于桌前,捧书细读。唐子琴眉目之间全是阴暗,在烛火的笼罩下,更显得有几分狠毒,“以轩,这一次无论如何,一定要致唐子烟于死地,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她了。”
“这么恨唐子烟?我真奇怪,那时候在唐府里,你和你娘亲独罢唐府,为什么不早些铲除了她,留下这么大一个后患,搅得我们几家人都不得安宁。”方以轩抛下书,回头看着一脸阴影的唐子琴,此时心里想法虽然与唐子琴相同,但还是觉得一个女子脸上全是戾气,毫无美感可言。
唐子琴坐到椅子上,叹息一声,看着方以轩道,“还不是因为娘亲一心想得到唐子烟手里的那本占卜术?娘亲一直让二叔和那几位哥哥做这件事情,哪料到,二叔那边的哥哥没有一个争气的。不仅没有找到占卜术,还被唐子烟狠狠涮了一把,现在闹到这样的地步。真是留虎为患……”
“这次皇上得了海神寓言,虽然心中大怒。但是唐府现在也不能小觑,背后还有那位宿墨皇子撑腰。承启国和熙国历来交好,恐怕皇上也不好在宿墨皇子面前,对唐子烟大动干戈。”方以轩的眉头一皱,想到成亲那日,正是这个人搅了自己的婚礼,以使黑衣人劫走了唐子烟,心里就闷闷不乐。
瞧他这副样子,唐子琴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冷笑一声,“没想到以轩对宿墨皇子还有敌意……”
“娘子多心了,只是觉得他在威胁我们的大计,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敌意。”解释归解释,但方以轩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宿墨,他和唐子烟的婚约恐怕早就如期举行了,也不至于阴差阳错到了今天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