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七年,大燕现下已经庞大异常的战争体系再次运转了起来,从大流河开始,往北一直到草原深处,道路上都是不停忙碌调拨的粮草军械,成群的牛羊被宰杀,制成干肉,各州粮仓大开,各地驻军开始汇聚调拨自己的粮草。
大燕北部草原也沸腾了起来,大燕皇帝下达了征召令,抽调草原各州四万铁骑南下,到白鹿原聚齐,再分批南下直奔大流河畔。
到得大燕七年六月的时候,大流河畔已经聚集了大燕十二万大军,先锋两万大军已经渡河击溃了驻守在南岸的大宋朝廷守军,牢牢控制住了大流河章州一段的各处渡口。
大燕七年七月,大燕皇帝张弃任大将军韩起为帅,总督各路兵马,兵分两路,一路由云州节度使沈天云为帅,北定州节度使拓跋含威为副,领兵五万,进抵通扬府,直趋栾城,一路则由大将军韩起亲自领兵十万,沿路东进,直取大散关。
此时大燕皇帝称帝已有七年,于大燕五年已经平定革兰草原,自草原平定之后,南征之议甚嚣尘上,但张弃一直隐忍至今,等待的不是别的,濂州节度使叶贡称帝之心早就昭然若揭,这几年夏河以南诸州节度使野心愈盛,攻伐甚急,大燕六年之时,濂州节度使以手下大将濂州齐国郡人温辙为帅,统兵十万与水西洲以及化州联军十五万战于江化,最后终是靠着这些年来从大燕购买之战马组建的一万骑军将两家联军击溃,一时之间在南方声势无两,由是一来,称帝之心更急。
濂州节度使叶贡称帝,旁的不说,天下间虽是一直以来奉大宋朝廷为正朔,虽是阴奉阳违,但一旦大燕动兵南进,诸侯必定震恐,以大宋朝廷之名,若是传檄天下,战事必定受阻,战事一旦拖延,则对大燕来说未必有利。
如今又是不同,动这称帝之心的未必就只叶贡一个,大宋朝廷在叶贡称帝之后,实在是已经威信尽失,此时起兵,就算诸侯之间有感到唇亡齿寒的也不会轻易出兵,以免为他人所乘。
大燕已经准备此战有几年之久,今日一旦动兵,自是要以雷霆之势以往,大流河上数条以船只捆绑作成的浮桥几日之间就已完备,对岸之处又有两万步卒把守,只用了半月时日,十余万大军已是全数到了南岸,大流河南岸十余里之内,连营处处,金戈阵阵,号角争鸣,大燕军威一显无余。
大流河畔,大将军韩起点鼓尽招大燕诸将,当是时,正是盛夏已过,天气微凉。
大将军韩起凭水而立,向北遥拜,声音肃穆,“十六年前,本帅带领四万北方男儿南下平乱,三万人啊,最后回到北疆一万余众,其半身染重病离世,我韩起对不住这些兄弟们啊。”?说到这里,韩起已是热泪盈眶,“大宋朝廷无道,任用奸佞,视我等军人如草籽,当年本帅带残部北归之时就已立誓,不亡大宋誓不罢休,若是攻破永安,献俘阙下,男儿到此,方无憾事,此次南征,若不建绝世之功,当无还矣。”
河畔之处,聚集了大燕军中一百余位各级将领,俱为韩起所感,众人此时立即同声道:“不建绝世之功,当无还。”
之后,大将军韩起立即命人拆毁浮桥,舟檄皆命人收在北岸,以示决心。
大宋京师永安,皇宫内苑。
御花园中富春湖边,太监宫女,随行侍卫都远远散在四周,湖边有一小亭,此亭处于湖边高处,下则垒以青石,红木翠瓦,雅致非常。
此时大宋皇帝李烨就独自坐于亭中,身边只有大太监张宝在旁伺候,望着碧绿的湖水,李烨神色愣仲,又是数年已过,李烨神态间苍老之色尽显,刚刚四十一岁年纪,头发已经半显星霜,面上的皮肤已经日渐松弛,眼睛总是布满血丝,眼角之处的皱纹已经显现无余,乍一看去,到好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只是眼睛开合之间,依然神气内敛,比之当年更显沉凝。
愤然一拍身前石案,李烨回想起自己一腔雄心接任皇位,这许多年过去却是一事无成,天下纷争却是越来越烈,难道自己当真要作个亡国之君不成,颓然坐倒,回头看着身旁的亲信大太监张宝道:“朕比之先皇如何?”
张宝面现惶恐之色,立即跪倒在地,眼前这位皇帝的心事他的知之甚深的,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贤王之称,自登基以来,其勤政也是先皇无法相比的,又能善纳人言,从不无故罪及他人,虽是脾气有时有些暴躁,但过后总是深自后悔,如此,就算和历代大宋皇帝相比也能称之为明君的了,但奈何生不逢时,正是天下思乱之机,大宋已经积重难返,诸侯手握兵权,阳奉阴违,北方又出了个雄才大略的北方王,前些日子听闻南方濂州节度使叶贡称帝了,如此一来,就算是再糊涂之人也能看得出,大宋皇朝的气数将尽,闹不好眼前这位就是个亡国之君。
张宝在宫中多年,从小小的执役太监作起,能到今日掌皇宫内府事总管太监,哪里是简单人物,只听李烨的一句话,心思之间已是千回百转,立即谄笑道:“陛下这可是难为奴才了,皇家的事儿哪是奴才这样身份的人能说三道四的,这不是要奴才的命吗,您就饶了奴才吧。”
李烨看他一个肥滚滚,白胖胖的身子缩成一团,脸上笑的也是极其谄媚,说不出的滑稽,虽是心情郁闷,但还是被他逗的“噗嗤”一笑,笑骂道:“你个死奴才,起来吧。”
“奴才就知道皇上是逗奴才玩的,这些年陛下的辛苦奴才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先皇宽德仁厚,但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要说在这勤劳政事上,是怎么也比不上陛下您的,只狠奴才是个阉人,天生贱命,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说到这里眼睛却是红了,哽咽道:“只盼皇上顾惜自己的身体,看皇上现在的样子,奴才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李烨也是心中一酸,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声道:“到是你有心了,能不忘皇恩,比之那些自命不凡却百无一策以利国事的大臣们强的多了,起来吧,今日是来这里散心的,这些烦心事以后再说。”
正在两人谈笑之时,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离着老远便以跪倒在地,“嘉容公主殿下求见陛下。”
“喔,皇妹来了?叫她到这里来吧。”
不一会的功夫,嘉容公主李娴已经到了凉亭之下,未语先笑,“皇兄好兴致,把酒凭栏,快活的紧啊。”
说着就已快步到了凉亭之上,低头向李烨福了一礼。
李烨心情转好,这李娴又和他从小感情甚好,虽是有些君前失礼之嫌,但他却是不以为意,笑着道:“皇妹,有些日子未见你了,今日进宫来,不是又和驸马闹上了吧,来叫朕给你撑腰,不是我说你……”
李娴白了李烨一眼,“皇兄这次可错了,妹妹非得是有事才能进宫吗,这次来是想念皇兄和母后了,所以进宫来看看,若是皇兄不愿意见到妹妹,我这就出宫去……”说到这却是眼圈已经红了。
李烨对这个妹妹一向疼爱非常,见了赶紧道:“别别,怎么说着好好的就哭了,我这不是和你说笑呢吗。”
看着眼前的李娴,嘴上虽在不停说笑,李烨这心里却是回到了当年和李娴两人到北疆的时候,那时两人都是青春年少,不知世事艰难,只是为了到北疆游山玩水罢了,丝毫未将正事放在心上,要是当年稍微懂事一些,也不会让皇兄将大将军李纬以养病之名拘回京师,还结识了那个……那个现在不可一世的大燕皇帝,所谓是一步错步步错,革兰大军入侵,失去了李纬的北疆大营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北疆整个糜烂……这却是……却是造就了……
想到这里,李烨心情却是大坏,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其他两人都不知这位皇帝陛下这又是怎么了,都是讷讷不言。
正在此时,又有侍卫来通报,左相李黎及军务省中丞范续求见。
李烨眉头紧皱,这些年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这次两人一起求见,不定又是什么事儿,“走,去御书房,让他们在那里等着,皇妹,你先到母后那里去吧,皇兄有正事要办。”
……
“皇上,大燕……大燕起兵了。”
李烨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兵力多少,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