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沐之秋并不应答,面上依然淡定,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褚天凌心中一凉,沉声道:“秋儿有此一问原也不奇怪,是我莽撞了。这般所为并非我的本意,只是萧逸这厮实在霸道,他自己不想要你却也不许别人要。无奈之下,我才会重新以玉蝴蝶的身份出现。昨晚,我本想将生米煮成熟饭,便是萧逸知道后想要杀我,也是再难改变事实。只可惜遇到的是你,活该我要中招,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面上滑过一丝苦笑,褚天凌继续说:“今日我如此辛苦地演戏,除了是想气气萧逸之外,我还想当着萧逸的面与你亲热一番,男女授受不亲,若在天下食府众目睽睽之下一亲芳泽,便是萧逸,也无法继续干涉我与你的姻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便是你中了我的神仙果又有何用,只怕你早已想好了解脱之法吧?”
皱皱眉,不待沐之秋接口,褚天凌又道:“不过秋儿,萧逸这个人虽说有雄才伟略,乃是一代枭雄,我也十分佩服他,但,他性情冷漠,真的不是好夫君。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萧逸,无论如何,我也觉得他配不上你。你是不是该仔细考虑一番,再作计较?”
沐之秋认真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你说萧逸的那些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嗯?”褚天凌的目光倏地落在沐之秋的脸上,久久凝视她精致绝美的小脸,半天才笑道:“我还以为你认出了我,这些话我便是白说了,却是,却是……”
“却是什么?”沐之秋的眸光透出几分黯然,“萧逸用花瓣击中我的手臂令你第一次摔倒,便可见此人多么狂妄自大,他的确是个冷酷无情,又不识好歹的家伙……”
“那秋儿就嫁给我吧?”猛地打断沐之秋的话,像是怕她再说出什么他不愿听的话,褚天凌急急道,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热烈,已经完全不同于昨晚的欲望和邪魅,带着认真和渴望,竟让沐之秋有片刻的愣神。
“秋儿原本就该是我褚国人,婷芳小公主乃是我父皇的亲妹妹,若不是阴差阳错,我和你便应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而你,也早该在及笄之日便成为褚国的太子妃。秋儿,我对你说的并非句句都是假话,去岁在灯会擂台上便对你一见钟情,此番深一步了解了你,我便更加舍不得你,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便同我一起回褚国去吧?”说话间,褚天凌已抬手抚上了沐之秋的发。
沐之秋只觉发上一紧,摘下来,正是半年前交给萧逸,让萧逸带去褚国面见褚国国君的木钗。想起娘亲,想起褚国,想起褚国国君,再想到褚天凌,沐之秋不由怔住。
见沐之秋脸上已有些动容,褚天凌眸中痴迷更胜,“这支钗乃是父皇小时候亲手为姨妈所雕,姨妈钟情于你父亲,背叛褚国与你父亲私逃被褚国皇室不容,父皇却从未怪过姨妈。我此次来静安王朝,父皇专门让我带上此物与你相认,便是想让你随我返回褚国认祖归宗。秋儿,你随我回去吧?父皇想见你很久了!”
“迟早都要回去的,我也想见见舅舅,毕竟,你和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避开褚天凌灼灼的视线,沐之秋轻声道:“不过,表哥,我不能嫁给你。”
虽早知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褚天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费力地将视线从她诱人的娇美容颜上移开,低声问:“为何?”
“舅舅和娘亲是亲兄妹,你我虽是表兄妹,却也有着血缘关系,这与喜不喜欢无关,只因这层血缘关系,我便不能嫁给你,因为我们若做了夫妻,生下来的孩子十有八九会是痴儿,而且,还会有严重的遗传病。”
褚天凌猛地愣住了,痴儿,遗传病?是啊!痴儿,遗传病。
半响,他才咬紧牙关,问:“秋儿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一开始!”
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褚天凌惊异道:“怎么可能?我明明……”
无奈地抚着额头,沐之秋嘴角抽了抽,打断他道:“表哥不会那么健忘吧?昨晚你摘掉面具才让我看清楚真容,难道就以为今日我认不出你的容貌?世人只道聪明人不可能用最愚蠢的办法,表哥是绝顶聪明之人,今日才索性以真容示人,如此以真乱假虚虚实实,便是清醒人也被你搞糊涂了,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至少萧逸就能被你蒙住。只可惜你昨晚怜香惜玉让我看清楚了你的容貌,而我恰恰用的是最简单的法子去思考问题,不管你怎样掩饰眼神和神态,你身上带着的那股脂粉气却始终存在。因此,打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了你是玉蝴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谁?不过,那时候我倒没认出你是去年灯会擂台上的黑马倪天凌,若不是你自报家门,我也不可能把你和倪天凌想到一块儿去。至于认出你是褚国太子褚天凌是因为那颗鹿血丸,此物除了皇宫,只怕世上再难寻觅。知道了玉蝴蝶、倪天凌和褚国太子乃是同一个人,我要还想不明白昨夜你为何潜入婷芳院中掳我,今日又为何在长霞街等候,那我便是十足的傻瓜了。”
“果然是我自作聪明,我原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怀疑,与其再次易容成倪天凌,倒不如混淆视听,让你更加摸不着头脑。我只以为这计策天衣无缝,算计你绰绰有余,没想到竟是画蛇添足,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逗自己玩儿,这般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我当真头一回遇见。”
“表哥何必妄自菲薄呢?”沐之秋淡然道:“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若不是你急于求成,一心想要刺激萧逸,只怕我已落入你手中再难逃脱,便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没有可能。”
蹙眉想了想,沐之秋问:“不过我也很好奇,明明我的真容只有三个人见过,表哥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便是我与娘亲长得再像,我已扮作男装,同先前的沐之秋完全就是两个人,你如何就断定我是沐之秋而不是娘亲在世上的沧海遗珠?难道是昨晚?”
褚天凌点点头,“不错!昨晚你给我下的迷药虽然迷翻了我,却未能令我昏睡,所以我看见了你的真容。”
“我估计也是在那迷药上出了纰漏,其实当时若心狠一点,给你再下点螟蛉子粉,或者扎两针,便是多给你用一些蒙汗药,你也不至于清醒着。只是那蒙汗药是我第一次配制,我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怕剂量太大或与其他药物一同使用令你中毒,又怕施针之后蒙汗药汇入丹田损伤你的内脏,所以就冒了个险。现在想想,却是得不偿失了。”
她在心疼他,她舍不得伤害他,褚天凌的心一阵狂跳,便是知道她不会嫁给他,知道她心中没有他,她心疼他,舍不得伤害他还是会让他心绪难平激动不已。
原本看着沐之秋冷冷清清的模样,感受着她对自己的反感,褚天凌的心都凉了大半截,想着便是得不到她,能破坏了她和萧逸的感情也是好的,现在,对她却更多出几分心疼和怜惜来,“秋儿?你?”
避开褚天凌打算握住她的手,沐之秋将目光再次投向天下食府二楼窗口,“你昨晚好歹没有对我用强,我当然也不想伤你性命。如今,我既知你是褚国太子,便更不想你出事,怎么说,你都是我的表哥,是娘亲的亲侄子。”
表哥?她今日这般迁就他,只因为他是她的表哥。而昨晚,沐之秋手下留情,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褚天凌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明知道这一世,她和自己是无缘的,褚天凌却依然会有妄念,依然想要拥有她,哪怕,只是让她留在他身边,能日日看见她都是好的。当年,父皇对自己的亲妹妹婷芳小公主,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念想?
狠狠心将思维转移开来,褚天凌又问:“秋儿现在暴露身份,只怕另有所图吧?”
“当然!”收回视线,坦然地看向褚天凌,沐之秋说:“我虽是名医者,但只救人不救命,太子殿下昨晚那般侵犯我,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现下与你相认,不为别的,乃是有事要问太子殿下。”
避开她坦荡纯净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二楼窗口,褚天凌低声问:“秋儿这般自行我一定会配合?”
“你可以选择不配合,不过,貌似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只要我们踏进天下食府的大门,你就再也没有和我配合的机会了。”
沐之秋面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说出的话却透骨三分的冷漠,让褚天凌莫名其妙地头皮发麻。“你在威胁我?”
“对!我在威胁你!”赤裸裸的威胁,不躲避也不掩饰,目光中却满是真诚,“如果你不想让萧逸知道褚天凌就是玉蝴蝶,那就只能与我合作。”
抬手轻抚上她修长洁白的脖颈,看起来像是爱侣间的亲昵抚摸,指尖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若是我选择与秋儿同归于尽呢?”
“你不会!”不避不躲,直视褚天凌的眼睛,坚定得连褚天凌都要怀疑自己的威胁究竟有没有产生作用。
“秋儿如何这般肯定?”
“因为你是褚国太子,是褚婷芳小公主的侄子。”像是不忍看见褚天凌眸中的星光滑落,沐之秋抬起手,似乎想要拍拍褚天凌的肩膀,最终却停顿在半空中,落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声音却渐渐缓和下来,带着点不忍和心疼:“肩负着那样的压力,不是你的错,我希望能帮到你,也希望褚国能够永远是娘亲的家乡和我的后盾。”
“秋儿?你?”褚天凌漂亮的眉毛扬了扬,整张脸顿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沐之秋重重地点点头,像是承诺,又像是鼓励。
“你明知道便是不威胁,我也一定会答应你,又何苦非要摆出强硬的姿态呢?你这样子,一点儿也不可爱!”终于能够对视她的眼睛,褚天凌的眸中已经恢复清明,竟如湖水般清澈透明,“秋儿想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