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师姐说师父和宋青书在一起计划大事, 怎么就将自己计划进去了?而宋青书不与师父在一起,那如今又在何处,难道他是遭遇不幸了?我越想越心慌, 师父若是武功尚在, 我也不至于如此慌乱。可静虚师姐说师父武功尽失, 这让我如何安心?
我见静虚师姐犹疑不定, 焦急问道:“你若不愿同我一起去也无妨, 且告诉我师父现下在何处?”
静虚师姐抿了抿唇,我看见她身子抖了许久才开口:“……似乎、似乎,是左偏殿的密室里。”
我转身便走, 她见状拦住我,紧紧抓着我的手臂, 指甲几乎要嵌入我的骨肉, 在衣衫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我疼得皱眉, 刚想狠命挣开她的手,却看见转头时看见了她惊恐的面容, 不由得心下大为讶异:“静虚……师姐?”
静虚师姐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眸,面上全无血色,鬓角处隐约间能看见一层薄汗:“千万不要去,千万别去!那人真的是魔头,我从未见过那般残忍狠绝, 能因为侍女的一个失手便劈碎她头骨的宫主!”
我皱眉:“静虚师姐, 我意已决。”
正因为他的可怖, 所以师父的处境才更令人担忧, 我才更需要去。
师父在密室里, 就说明师父对他来讲还是有可利用之处,或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若无忧宫的那混蛋魔头对师父进行什么酷刑拷打, 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静虚师姐急忙摇头:“岫玉你听我说,你将他想的实在是简单了!他可不比张无忌,虽说张无忌是魔教教主,但起码为人和善,也懂得是非之观。而此人……”静虚师姐微微一顿,眼底是一层惊惧:“你的武功在峨嵋算是佼佼,但也没强到可以与他对抗的程度。”
真的?
我微微嗤笑一声,迅速翻转手指,内运起九阴真经的心法,直接扣在静虚师姐的手腕上。轻轻一震,将她逼退数步。试完后,我也是微微一愣,并未料到九阴真经竟会有如此大威力,只需动用一两分内力便可退敌千里。
静虚师姐握着被震麻的手腕,目瞪口呆:“……岫玉?”
我收了攻势,冷淡地拂袖转身:“静虚师姐,我敬你是长辈对你礼让三分。莫要再出手阻拦我,且不说我武功并非你想的那般稚嫩如初,再者,本座已是峨嵋掌门。自郭襄祖师开派以来,从未有过弟子违背掌门之命的事。难道,你要做初例?”
这话说得实在是狠了些,静虚师姐循规蹈矩从不违反门规一丝一毫,我今日却如此说她。但为了使得静虚师姐不与我纠缠,也只好拿身份压人。
静虚师姐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位陌生人,冷心冷情。直到我不耐烦地转身,她才讪讪地低头喃喃道:“弟子遵命。”
我听罢脚步一顿,心下略微自责,低声道了句抱歉,便打开房门急速向左偏殿掠去。门外掌灯的侍女见我走出房间,刚开口要问我想去何处,我就早已身影远去。
无忧宫的格局很规整,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左偏殿。略微整理了一下心情,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拎着剑,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这不是明摆着我来找茬么?四下无人,我连忙将剑插回了剑鞘中,抚了抚额前略有凌乱的发丝,走进左偏殿。
左偏殿的长廊里,竟然没有一位侍女垂立待命,只有偏冷绿色的火光在墙壁上的盏里轻轻跳动,一摇一曳,恍若阴曹地府,酆都鬼城。
我暗自腹诽,这才像我心中的魔教。
站在厅堂外向里看去,里面是用青金石砌成的房间,四处均卷着雪白的流苏。漆黑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枚银质的镂空香炉,溢出的香气和我房间的味道一模一样。前面层层纱帐挡着的地方,有一面刻画了睚眦兽像的屏风,
睚眦乃是龙之二子,生性好杀好斗,喜血腥之气。本是刻在武器之上,这人竟将此物刻在了屏风上。我心下愈发不安,刚踏入厅堂一步,便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夹杂着嗜血的笑意和不容忽视的威严。
“未有本座同意,是谁准你进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并非无法言语,那为何苏凛要骗我?下一反应就是抽剑挡住了一道划破空气的气流,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好强……
这种将人定义为强者的心,继与范遥对决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如今即便是面对范遥,我也可以傲然而视,平分秋色。但此人之力,实在远胜范遥。尽管挡住了他方才的一招,但也不代表我能与他抗衡——因为他信手一挥,便要我七八分力来阻挡。
他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然后我与他一齐愣住了。
“小……岫玉?”
我举着剑怔忡地看着宋青书一袭白衣,眉眼一如往昔温和谦逊,清澈的眼底是一层不敢置信:“你为何来这里?是谁告诉你这个地方,苏凛?”他念到苏凛名字的时候,狭长的桃花眼缓缓眯起,一股冷厉的杀意萦绕在身侧,整个人随着这道表情变得妖异冷酷起来。
让他认为是苏凛也好,至少静虚师姐能免过一劫。
……曾发现过的,初次见面时我就感觉到宋青书好似魔教妖人,尤其是当时的凉薄一笑。可这份感觉就在他伪装出来的君子如玉中,渐渐被消磨干净。
我尽量平复心情,用剑指着他:“师父在何处?”
宋青书无视我的剑尖,挑着妖娆的笑意走来,用手握住剑锋。他似乎非常用力,我瞬间就看见他内侧掌心溢出一道鲜红色的液体,而他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笑得温柔又残忍:“小岫玉,本座真是好伤心呐,你竟然这般兵刃相向。”
我猛地松了手,在一瞬间有冲动要去看一眼他的伤势,但还是止住了步伐。
他毫不在意地掷开剑,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手掌中的鲜血从指缝缓缓流在地上,碎成一枚又一枚梅花印记。我看得心惊胆战,不是心疼他,而是深知,如果一个人敢对自己狠心到如此,天下便没有什么可以被他珍惜。
“你知道我无意如此。”我看着他,视线扫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可以充当密室的地方,只能继续安抚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虽然我觉得真正不冷静的人是我:“青、青书,我们先坐下谈好么?”
他浅浅笑了笑,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发梢:“这时候知道……要换称呼了?”
宋青书走到我身侧,低头附耳道:“你是想问灭绝师太对么?那个老女人妄图阻止本座,本座念在她前世还对本座有养育之恩,便留了条性命给她。”
我只要一听见有人折辱峨嵋就会头脑发热,控制不住地喝道:“你住口!她是你我的母亲,你竟敢对她如此——唔!”
他冷漠地伸手掐住了我的脖颈,另一只手瞬间钳制住我的双手,瞬间便将我抵在墙上动弹不得。我艰难地呼吸着,他手上的血液气味充斥在鼻尖,呛得我直流泪。
“小岫玉,挑起本座怒火的后果……你可承担不起。”他温和地凑到我耳畔,语调轻快:“似乎这四人中,只有你一人忘却了前世记忆,那本座便告诉你好了。本座,可是有三世记忆。第一世本座是魔教无忧宫之主,可惜却遭背叛,含恨而终。第二世,本座是灭绝的孩子,可却因为行径不同于他人便被她与丁敏君防备冷落。第三世,本座舍弃无谓的感情,毕生心愿只是振兴无忧宫,称霸武林。”
我被他掐着根本听不进去,几次想使出九阴真经却都被他用内力压制住。最后一次反抗,他似乎被我彻底惹怒,手一用力,我顿感体内一股诡异的气流,绞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整个人都失了气力,只能残喘地靠在墙壁上。
宋青书漠然地看着我,微微一笑:“小岫玉,小时候你还总缠着本座要糖吃,果然大了就不中留了……如果你变回小时候呢?”
什么意思?
他一手肘打在我的腹部,痛得我弯下腰,结果头顶便传来一阵挤压的力量,这力道将我脚下的青金石砖都压得粉碎——我欲哭无泪地挣扎,难道他要将我压缩成小孩子的模样?苍天在上,他是已经疯了么!
“好怀念你……”
他力道不减,我疼得已经听见头骨碎裂的声音。
一滴眼泪落在地砖上,氤氲成柔美的图样。我头不能抬,拼命睁着眼睛想要看清——随即我便看见,那滴眼泪来自于正在施力的宋青书。
瞬间我福至心灵,带着哭腔喊道:“哥——”
果真他手下微微松动,我立即挣脱他,反手运起九阴真经挡开他再度袭来的攻势,然后刚想再运轻功向后飞去。结果被宋青书压过的头猛然一疼,使我跌落在地上,捧着头,眼冒金星,疼得不能自已。
“小岫玉,本座真是太放纵你了。”
就在宋青书一招斩向我头颅的瞬间,凌空飞来一道青色的身影,抱起我的身子以常人无法匹敌的速度,躲开了宋青书的攻击。
“在下此番多有打扰,心下有愧。只是在下与闻掌门神交已久,正巧想请闻掌门前去明教,还望无忧宫主多加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