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血样都被采下,检验科的人正紧张地进行着配型。
如果连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无法采集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的话,那雨儿只能在茫茫人海中,在中华脊髓库中寻找合适的配型者,这比中彩票的头奖希望更渺茫。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仲文抱着孩子,留在了检验室里。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有没有配型的骨髓。
检验室的门被人冒冒失失地撞开了,一个身影奔了进来:“我要止血剂!我是下属医院的,我有报告单!”
那突兀的声音让雨儿身子一绷,从睡梦中再度疼醒了过来。
仲文连忙柔声哄着,心里却早已恨透了那个人。“你就不能轻点吗?”他不满地瞪向来人。
两人同时一愣。
“怎么会是你?”他们异口同声地。
仲文回过了神:“你不是早就离开S市了吗?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他半带嘲讽地道,“如果不是医院不能拒收病人,我就拒绝做你的生意。”
“像你这样没良心的人,也不差这一项!”想到还在急救室里的初夏,墨壕就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大卸八块,但是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止血针啊!
“对不起先生。”检验室里的护士有些为难,“止血针是特供药品,必须有我们院长签字才可以……”
墨壕咬牙收回了药单,身边的手机蜂鸣了起来。
仲文若无其事地安抚着怀里的雨儿,墨壕接起了电话:“喂,连怜怎么样了?我快拿到针了……什么……”
“初夏已经醒了,这边医院有人认出了她,已经在联系仁爱医院的妇产科,现在我们已经在特派的救护车上……”连怜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你在仁爱医院了吗?你找到安仲文了吗?”
墨壕咬牙道:“找到他顶个屁用!止血针没有他批复的话根本就拿不到!我看他压根儿不想给。初夏还转院过来干什么!”
仲文猛地站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单手就抓住了墨壕的衣领:“谁需要用到止血针?是谁?!”
墨壕冷冷地推开他的手:“不必了。因为人已经转到你们医院里来了!”
仲文左手握成了拳,检验室的门再度被人推开,子期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仲文!还好你真的在这里!初夏出事了,她在下级医院里接受了急救,现在正转过来我们医院,对方把病历先传真了过来,我给你带来了!”
仲文一咬牙,伸手夺过了子期手中的打印传真。
扉页就是一张病危通知书,上方签着的龙飞凤舞的属于家属的名字,并不是他,而是墨壕!
那张纸几乎要被他捏碎。
初夏口口声声要他相信,孩子不是墨壕的,可为什么,她出事的时候,通知的却是墨壕,而墨壕也堂而皇之地把名字签在了孩子父亲栏的这一处呢!
他心口万千思绪夹杂着愤怒在翻涌着,他不得不放下怀
里的雨儿,准备跟子期到门口去迎接初夏的车子。
“备好止血针!”他冷冷地道。
“爸爸,爸爸……”雨儿却在此刻哭出了声。
仲文猛地站定了身子。这是雨儿第一次叫他,可怜的孩子,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移植骨髓,她的身子会从今天起越来越糟,直至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难以言喻的痛楚啃噬着仲文的心,他回头抱住了孩子,痛得浑身发抖。
“爸爸……”孩子的眼前是一片模糊,她徒劳地哭着,双手在空气中乱抓。
墨壕定定地看着这一幕。这孩子,眼睛看不见了?
扎在手上的针头移了位,孩子的手背迅速地肿了起来,可她更恐惧的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孤寂。她才六岁,却要现在就面对人生的生离死别。
仲文抱住了孩子,替她把针头重新挪好:“雨儿不哭,不哭,爸爸在这里……你不要哭……”
他抱住了孩子,慢慢地挪到医院的门口,等着载着初夏那辆车子的出现。
或许,孩子保不住了吧?他心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渐渐成形。失去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孩子,或许不该有的波折就可以烟消云散了?虽然对初夏来说很残忍,可这个孩子,失去比留下来要更好一些吧? 他忍不住这样想道。
车子驶进医院大堂的时候,妇产科的专业医师已经快步上前,熟练地打开了救护车的后门,小心翼翼地把初夏抬了出来。
即使有思想准备,看见这样的初夏时,仲文的心还是重重地揪了起来。她的小脸惨白,衣服上血迹斑斑,眼底有未干的泪痕,更让他暗暗心惊的是,她眼底有绝望的滋味。
他迎了上前,伸手要去拉她的手。她转过了脸,避了开去。
雨儿打了针,输完液,已经在仲文的怀里安睡着,随行而来的人员忙道:“安院长,贵夫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还好她年轻,撑得住,肚子里孩子也争气,总算是有惊无险。但夫人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建议还是要静养,否则孩子比较难保得住。”
仲文颌首,他跟着初夏的病床走进病房里,随手把门给关上了。墨壕就在门外朝他瞪着眼睛,他只道:“谢谢墨律师送我妻子来这里,不过我是我妻子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下次有这种签名的机会,墨律师还是留给我比较恰当!”
医护人员给初夏全方位安装好监护的仪器,便连忙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仲文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看她惨白的小脸,忍不住恻然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就算不打给我,你打给医院里任何一个人也一样的。”
初夏只是冷笑:“我打了,你没有接。”
仲文伸手去拂开她的碎发,她身子一避,让了开去,剩下他悬在半空的手。他叹息道:“对不起,雨儿病了,我……”
“你不用再说。”初夏垂眸竟然
笑了,“雨儿是上官临雪留给你唯一的念想,她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大事,我的孩子你不待见,你巴不得我没了这孩子,甚至永远都不要生,这样整个安家都可以归你最喜欢的雨儿继承,你就安心了对不对?”
她看向他:“你是不是很失望?孩子保住了。你一定在想,要是孩子没有了,该多好呢?所以你才不给我批复止血针,对不对?那个医生告诉我,如果我血崩的话,没有止血针,我会死的……”
她的泪落了下来:“我也希望我死,这样活着,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做一个母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还当什么母亲!”
“林初夏!”仲文气血一阵翻涌,“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墨壕闯了过来,二话都没说,就要止血针,我怎么知道是给你用的……”他恨恨地咬牙,“他堂而皇之地签名在家属那个地方,他当我是死的吗?他以为他是谁?”
“他没以为他是谁!连怜已经告诉我了,当时如果没有人签名的话,医生根本不会帮我动手术!我的孩子也保不住了!真正应该给我签名的你!在这里陪着你的女儿,根本就不会搭理我的死活!”
“你讲点道理行吗?”仲文低吼着,“你明明就是感觉到的,孩子可能是……”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了仲文的脸上,初夏半坐起了身,浑身颤抖着,接近要被气昏,“你不要再含血喷人了!既然你心里一直都怀疑,好,我带着孩子走,我省得你每次看到我们,都以为你自己绿云盖顶,安仲文,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跟孩子的!”
两人的争吵声自然把雨儿给吵醒了,初夏掀开被子,挣扎着要下床的时候,雨儿嘶哑的哭声已经响起。
“雨儿,哪里疼?哪里疼?告诉爸爸……”仲文连连安抚着。
孩子哭闹个不休,整张小脸涨得通红,只能在仲文的怀里不住地挣扎着,仲文的右手力道不足,孩子挣得太过用力,几乎要从他怀里掉了下去。
初夏怔忪地看着这一幕,子期听见了哭声,从门外撞了进来。“快!降钙素、抗生素加生理盐水!马上!”仲文大喊了一声,把雨儿放在了初夏的床上。
孩子抓着自己的胸腹,仲文必须紧紧地按住她,否则她满床打滚的,很容易就滚到床下去。
她哭得声音全嘶哑了,一不注意,小腿撞到了床栏,初夏清晰地听见了“咔嚓”一声响,她的脸全白了,雨儿发出几乎要撕裂人耳膜的尖锐哭声,初夏几乎忘记了跟仲文争吵的事情,连忙弯腰就要去帮忙。
“站一边去!”仲文不看她,他眼底泪光在闪动着,“你所说的我亲生的女儿可能连一年都熬不过去了,看她这样受折磨,你安乐了?如果不是雨儿出了这种事情,我不可能会错过你打给我的电话的!你知不知道?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怪我!”
初夏的动作停顿了。她的声音极轻:“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