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陪着我,我不需要!”
仲文愣住了,他想说什么,若樱已经按住了他的手,急急地道:“来不及了,初夏不愿意,我替你陪着她!没事的!”
仲文深吸了口气,只能道:“也只能这样了,若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马上通知我!”
这两句话的功夫,初夏已经被快速推进了手术室。仲文心焦地往前踱了几步,站定在手术室门口,却只能看着若樱快步钻进了手术室里,旋即,手术室的大门在他面前关闭,他最后一眼只能看见初夏紧咬住双唇,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地颤抖着。
她的脸上满布泪痕,似乎疼极。仲文心头大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告别的时候还好好的,开会到一半的时候,他却接到了初夏在医院门口被人撞倒大出血的噩耗,他拼命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却像是怕极他一样,拒绝他的陪伴。
他离开还不到一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懊恼地狠狠一拳头擂向了墙面,恨不得能替初夏承受这份苦痛,作为一个医生,他怎么会不知道孩子未足月出生的话,对产妇母子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手术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他的心被提到了半空,想冲进去,却又颓然地坐下。
第一次他知道,什么是束手无策……
快点吧,宝宝,快降生吧,别再折磨你妈妈了……
“不要用力不要用力……”妇产科的大夫给初夏调整着位置,“你如果太用力,孩子等会进入产道就麻烦了!你的孩子肚脐绕脖两圈,如果进入产道,它就会窒息而死!忍,忍住!”
这种要求几乎是不人道的,孩子出生前的阵阵宫缩就是在提醒母亲,疼的时候就该帮孩子出把力,可是现在初夏却只能强忍住用力的本能,任由那锐痛撕裂她的全身痛觉细胞。
她疼得想晕过去,可是痛觉却让她的感官更加清晰了起来。她被翻成了侧卧位,注射进了麻醉针。腹部渐渐的麻木了,她的手脚却渐渐地冰凉。
“大出血了……”一个声音正和主刀医生商量着,“如果现在剖宫产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大人可能保不住……”
“保孩子,保孩子……”她喃喃地道。
主刀大夫根本听不见她微弱的声音,只着急地道:“先测胎心音!看看孩子能撑多久……”
“心跳很弱了,估计等不及止血了……”通过胎心仪,孩子渐渐微弱的心跳被放大,主刀医生的汗一下掉了下来。
“估计只能保一个了……”若樱的手收紧了,“主任,这……”
“若樱,你赶紧出去,问问院长!这孩子很重要的,如果这孩子夭折了,院长另外一个女儿也保不住了,看院长的意见!如果他要保大,我们就先给产妇止血……”
“不不不……”初夏的手揪住了床单。
“夫人,夫人……”主刀医生的耳朵伏在她耳边,“你别急,我们一定尽力。”
“救孩子……”
初夏眼前阵阵发黑,因为过度失血,她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不要紧……”
她活着,已经跟一具躯壳一样了。留下孩子,起码能救雨儿,安家的人也能照顾好孩子。至于她,本来就是安家一枚用了即丢的棋子,她如果活了下来,却舍弃了自己的孩子,安家的人估计会恨她入骨的吧……
既然这样,就成全了安仲文吧。
她死了,就断了纠缠他的后患,还能省一千万呢。
何乐而不为呢?
若樱急急地奔了出去。
仲文见到了她,已经快速地起身:“生了?”他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其他人,悠瞳他们还没赶到,他不敢走开半步,就怕有意外发生。
“没有。”若樱很是着急,“初夏大出血,主任说估计只能保一个,问你,保大还是保小……”
她的声音到了最后,已经是哽咽。她有些害怕,如果仲文说出保小,濒死的初夏会不会彻底崩溃?
仲文整个石化了,他双手颤抖着,几秒之后才道:“废话,一定要保大啊。我要进去,里面到底什么状况了……”
若樱连忙一拦:“初夏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你还是别进去了,交给我们吧。”她连忙折返手术室,手机却响了起来。
手机上跳跃着的是江席云的号码,她无奈接了起来:“我现在在手术室,有什么事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那边的声音却很淡定:“我知道。是不是安仲文的妻子要生了?”
若樱猛地站定了脚步,她下意识地往周围一望,压低了声音:“你又要我做什么?饶了初夏,她现在难产,很痛苦……她的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就连仲文都想保大……”
“行,那就让她保大吧。”那边微微一笑,“若樱,按我说的做。”
若樱不敢置信:“你……”
“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一旦生了,我的努力要白费了。最好孩子也没了,女人也死了,这样的结局对安家来说,是最佳的结局了。”江席云云淡风轻的道,就好像说的是一只蝼蚁的生死一般。
“那是两条人命!”若樱无法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我做不到,这是杀人!”
“你不愿意那我找其他人。”江席云只是一笑,也不等若樱反应过来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喂!”若樱着急了起来,她连喂了很多声,那边早就一片忙音。江席云要找其他人下手?那初夏的命还能保得住吗?
“若樱!”主刀大夫连声唤着,“院长怎么说?”
若樱连忙把手机放回怀里:“他,他……”她该怎么说?江席云的手段,她可太清楚了。
“他说,一定要保住孩子……”她支吾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妇产大夫了然地点头:“意思就是保小对吧?好,准备剖腹产。”
初夏已经满头是虚汗,她的眼眸紧闭着,若樱轻轻走到她的面前,替她拂开汗湿的发,她却忽然睁开了虚弱的眼
睛。
若樱吓了一跳,她心虚极了:“初夏,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很快孩子就能出生的……”
“他说了,要保小么?”她只问道。
“呃,是……是……”若樱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不要多想,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们的……”
初夏的手指已经虚软无力,无法回握住她的了:“也好的。保小吧。”她阖上了眸子,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垂落了下来。
若樱难过极了。“对不起……”她轻声道,“我不知道除了这个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保住你的孩子,对不起……”
江席云要做到的事情,没有不能完成的。他对安家的仇恨,是根深蒂固的,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保大的话,孩子估计就没有办法再出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初夏的小腹被轻轻剖开,颈部缠绕着脐带的孩子被轻轻抱出。
他已经进入了产道,声音因为羊水的流失也变得十分微弱。但天可怜见,孩子还活着,微弱的啼哭声让产房里所有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初夏依旧昏迷着,身上安接了无数的仪器,因为那句“保小吧”,她的安全让位于孩子的出生,生命的体征随着流出的血液而渐渐流失着,心电仪上的曲线已经越来越平。
孩子已经出生,急救的药物才注射入她的体内,“滴答滴答……”轻微的心跳声在心电仪的作用下勉强地跳动着曲线,随时都像会停止。
“只能勉强试试了。失血太多了。”主刀大夫叹了口气,“没想到,院长还是选择了保小……”
她擦了擦眼角。作为一个接生过无数孩子的大夫,她比任何人更明白,那句“保小”对一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产妇有多大的杀伤力。
很有可能,那句“保小吧”会成为初夏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叹了口气,朝旁边的二助道:“出具病危通知书吧,估计扛不住了。”
若樱身子一震,她抬头看向主刀医生,后者却把微弱哭泣着的孩子塞到了她怀里:“去吧,替孩子清洗清洗,送出去给院长。估计还在等着孩子进行配型手术,抢救夫人的事,你就告诉院长,我们一定尽力。但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吧。”
若樱的眼泪掉落到了啼哭不休的孩子的脸上,孩子因为早产加上失血,小脸哭得皱成了一团,也不知道看起来像谁,脸上还残留着母体的血痕斑斑,若樱拭去了脸上的泪,不敢再耽搁,只能抱着孩子来到水龙头下清洗。
怀里的手机在疯狂地震动着。若樱知道那是江席云打来的电话,她也知道他会跟她说什么。
现在只有她一人陪着孩子,只要她轻轻在孩子身上掐一把,细菌感染能让这个早产的可怜孩子这两天就死去,到时候死的不止这个孩子,还会有初夏,还会有雨儿。
安家会不会毁了,她不知道。但是安仲文一定会毁了的。她无法想象他会有的反应,她甚至不敢走出手术室,告诉他,初夏很有可能会死去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