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瑗送走袁太太母女,再三客气让她们时常到府里走动,送到穿堂就折身回了自己的拾翠馆,歇下不提。
过了两天,蔷薇便免了红莲和绿篱原先的差事,只跟在她身后,然后对东瑗道:“小姐让再选一个人,我想让紫薇跟在学学规矩。”
东瑗听了,脑海里就迅速掠过紫薇拎着半桶水穿着木屐却健步如飞的模样,顿了顿才笑道:“既叫你拿主意,你拿主意便是。”
蔷薇面上浮现几缕笑容,感激般给东瑗福了福身子道谢。
然后笑着解释给东瑗听:“紫薇不太会说话,做事却勤勉。”
东瑗手下的针黹不停,淡淡绣着一副海屋添筹的花样子,准备过了年给老侯爷和老夫人做两双鞋,等三月份老侯爷生辰时做寿礼。
她的绣活不算出彩,亦是自己的心意。
蔷薇见东瑗表情平淡,看不明白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心中惴惴,一边奉茶,一边闲聊般笑道:“小姐,前年紫薇进府当差,还是我娘保她的……”
东瑗手里的纤细绣花针一顿,抬眸望着蔷薇,眼眸清湛盈盈:“蔷薇,从前我不管交代橘香和橘香做什么,都不会再过问。既叫了你拿主意,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你才来,不晓得我的脾气,我向来用人不疑,你放心做事吧!”
蔷薇愣住,心尖涌动了些许感激。
片刻,她稳住了心神,笑道:“小姐,我用人不避亲,怕总怕旁人多言。与其旁人说三道四,不如自己跟小姐说明了好…….”
用人不避亲?
见蔷薇很想把她和紫薇的关系说清楚,东瑗就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蔷薇奉的茶,笑着问她:“你们是亲戚?”
“不算亲戚。”蔷薇见东瑗愿意听,就连忙道,“她在我家里住过一年多。”
东瑗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三年前,也是滴水成冰的深冬,我爹和几位管事对了账,去崔仙楼吃酒,晚歇回来,看到西边院墙躺着个孩子,九、十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毡袍,怪模怪样的,打着赤脚,昏死在墙角。我爹不忍心,就抱她回家吃了杯热汤。醒来后瞧着,跟我四妹差不多年纪,又说是北边牧人家的,大雪盖了牧场,牛羊都冻死了,就逃到了盛京。一路上爹娘和长兄也去了,只剩她。我爹动了恻隐,就说留下她……”
蔷薇看了眼东瑗,见她认真听着,继续道,“我家里也不富足,我妈就不想要她。但见她可怜兮兮的,又做事勤快极了,我妈也动了心,她在我家住了一年多,前年府里买丫鬟,我妈见她这一年又勤快又寡言,心中喜欢她,想着替她寻个前程,就送了她进府。我妈在荣妈妈面前走了几遭,死皮赖脸把她塞到了老夫人院里。”
东瑗又抿了茶,问蔷薇:“你们家姊妹几人?”
蔷薇一愣,不知何意,老实道:“兄弟姊妹六人。我大哥是二房的三少爷跟前服侍的,从小的恩情,三少爷放了四川知府,我大哥也举家跟着去服侍了。二姐是二房四小姐跟前得意的,跟着去了定远侯府。我家里排行老三,下面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东瑗听了,目露赞许:“你们家人口多,生计也难,你爹娘还能收养一个小孤女,是宅心仁厚的。”
谁家愿意多个人吃饭?像莫管事家里,是府里有定制的小丫鬟照拂的,不需要一个孤女替他们做粗使丫鬟,还是把紫薇能留下来,无疑是雪中送炭的恩情。
莫管事夫妻是心地善良之辈。
父母如此品行,蔷薇能差点哪里?
东瑗欣慰的是这个。
而蔷薇听到东瑗夸奖自己的父母,脸微红,而后又与有荣焉,谦虚说是举手之劳。
“既是这样,你带着紫薇,在屋里服侍吧。”东瑗笑着放了茶盏,重新拿了针线。
“多谢小姐!”蔷薇又福身,还不忘解释一句,“紫薇是吃过苦的人,她最懂感怀。小姐对她的好,她会全心全意服侍小姐的。”
东瑗一愣,须臾跌了眼帘,淡淡嗯了一声。
举贤不避亲,这个蔷薇有些胆魄;想到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东瑗,才把紫薇调到屋里服侍,她是个忠心耿耿的。
但愿她表里如一。
腊月二十二,世子夫人派人去了建衡伯府,接五夫人杨氏回镇显侯府。
早上派人去接,却到黄昏时分过了酉初三刻才回,中间发生了什么,世子夫人一句也不敢跟老夫人提,只说建衡伯夫人舍不得五夫人,才耽误了。
东瑗和十一姑娘薛东姝留在老夫人处吃晚饭,五夫人杨氏衣着锦簇来请安,老夫人语气淡淡说了句:“回来了?早些歇了吧,我这里不用服侍的。”就端了茶让她出去。
五夫人眼睛瞟了下东瑗和十一姑娘薛东姝,有些不快,给老夫人行礼告退了。
五夫人一走,老夫人唇角有抹冷笑。
东瑗和薛东姝埋头吃饭,权当没有瞧见。
腊月二十三祭灶后,家里处处开始贴春帖、挂灯笼,喜气洋洋,新年的氛围越来越浓,东瑗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
她喜欢喜庆的节日。
五夫人回府后,得知十一姑娘寄养在五爷原配韩氏的名下了,居然风平浪静的。
东瑗有些诧异,还以为她要大闹一场。
“你去打听打听,五夫人怎么说十一小姐的事。”东瑗对蔷薇说道。
这好似是东瑗第一次见她去打听事,蔷薇受宠若惊般去了。
橘红便蹙眉对东瑗道:“小姐,您怎让她去?她才来,别没有打听出什么,反而叫夫人抓了把柄!”
东瑗笑道:“她在老夫人屋里也是二等丫鬟。她是家生子,自小就在府里玩耍,哥哥姐姐以前都是少爷小姐身边得力的,论人脉亲疏,你不及她的。看看她回来怎么说。”
两盏茶的功夫,蔷薇便回来了,对东瑗道:“小姐,五夫人想给十二小姐从外面请个教习嬷嬷,这几日都在筹划这事,就顾不上十一小姐了。”
从外面请教习嬷嬷?薛东琳身边有乳娘和丫鬟,还要请教习嬷嬷?
再说了,府里的妈妈什么教不了,非要外面的?
东瑗想起那日出宫后十二姑娘薛东琳的得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橘红一头雾水,问蔷薇:“十二小姐都十三岁了,请教习嬷嬷做什么?”
蔷薇有些不好明说,看了眼东瑗。这些事她心中清楚,但是不能从她心中说出来。
东瑗便对橘红笑道:“大约是教十二小姐一些宫廷礼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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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礼仪?”橘红愣了愣,倏然变色道,“小姐,太后娘娘看中了十二小姐吗?她要进宫做娘娘啊?”
“悄声些!”东瑗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又笑,“十二小姐觉得太后娘娘看中了她,可我瞧着未必。你等着,有笑话看呢!”有些孩子气的促狭。
橘红被东瑗的语气逗得笑了起来。
蔷薇见东瑗在橘红面前说这些,就知道东瑗对橘红的情谊,并不是主仆,而似姊妹,眼眸微黯:什么时候,她也能得到小姐这样的信任啊?
可想想橘红在小姐身边都五年了,她又心存希望,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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