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柄明晃晃的冰刀把昏暗的房间掩映的冰寒无限,衬着烈语和宫琪的脸色都格外的凉。
“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决定是有益于秦凰楼,我罚你罚错了?”离非看了眼烈语面色,沉声问道。
烈语顿了顿,却道:“不敢。”
“不敢?也就是说你的确认为我罚错了?”
离非语气带笑,宫琪又把头埋低了点,悄悄看了看烈语,这女人却是眉目一凝随即无声的傲然一笑,反到挺了挺伏下的身子。
“不敢。”照旧的两个字却比先前更加的洪亮。
这女人!就傲吧,自讨苦吃!宫琪又恨的牙痒。
离非看了看烈语,凌厉的眼神直让人觉得如芒在背,心口都堵的厉害。
“既然你不服,那我给你个选择,若你答对了刑罚从免,若你答错了刑罚加倍,该自断双臂。”
“好。”烈语应的干脆利落,听的宫琪有些胆战心惊的。
“那好,我问你,昨日你从柳庄带回的物件如果我要放回去,你会如何做?”
烈语抬首隔着帘幕仰望离非,脸上的笑是她固有的自信,“若是各门派联名暗中废毁柳庄,不会大意到恰好留下如此多的证物,可想而知是有人诬陷各门各派,妄图借柳门一案将江湖势力一网打尽。有这不纯动机的最有可能的便是朝廷。既然我们搜到了朝廷栽脏的证物,就有了脱身的先机,而若是把其他门派的证物回规原处独独不见我秦凰楼的,无疑是向朝廷表明自己的洞察先机,当朝廷要打压一片你却独独抽身事外让朝廷扑了空,这绝非幸事,难免要遭到朝廷的争锋相对。所以,依我看,这些证物一件都不还原,没了证物朝廷连江湖的边都伤不到,自然害不了我秦凰楼。”
宫琪听着这洋洋洒洒的分析,点头如捣蒜。分析的太对了!
离非亦是满意一笑,“分析的很对……可惜结论错了。”
才亮起的笑瞬间就暗了下去,烈语、宫琪皆是一怔。
“何错?”
“你忽略了两样东西,一是昨夜那场大火,二是昨夜那场大雨。”
烈语又是一怔,暗思了许久才了然道:“大火表明了有人毁损现场,这也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明了江湖势必有门派牵扯进柳门灭族一案。若是一件证物也不让朝廷找到,到时朝廷要是以彻查真凶为由对江湖门派大肆察搜、刑问,到时只怕不只名门贵派,连江湖上的小帮小派也能被朝廷找借口连坐了。”
烈语脸色一白,随即又道:“幸而,大雨及时灭了烈火,柳庄焚毁的就不够彻底,正好可以留下部分证物让朝廷尝一点甜头。我们干脆把与我们最为对立的凤天阁、万梅山庄、百生堂的证物还原,也好借朝廷的手除了敌派。这对秦凰楼,是一举两得!”
宫琪脑子绕了几个弯,终于绕明白了,当即都想给烈语叩首了,真是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脑子比她灵光那么一点点啊!
哪知离非只是叹然一笑,“又错!”
“怎么可能?!”再难抑制,烈语直接站起来直视离非,牙齿咬的死紧。
“你应该独独还原秦凰楼的。”离非的音色粗哑却平稳,毫无起伏。
“不可能!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错,独留秦凰楼的,朝廷唯一有借口对付的就只有秦凰楼,能免了朝廷的围缴,其他门派定然是三呼万幸,如果此时我让你带着昨夜的证物到各门派,并带他们一句话,‘贵门派证物秦凰楼会代于保管’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烈语望着离非目光震动,身侧的手捏的死紧,节骨分明,“没人能从秦凰楼窃走东西,他们取不回证物,一旦朝廷打压秦凰楼,各门派必定心忧本派证物落于朝廷之手,到时各门派必会出手保秦凰楼,如此一来……”
烈语顿住,离非便笑着借口,“如此一来,秦凰楼看似处于风口浪尖,其实反而能坐看朝廷和别派两败俱伤。”
烈语听的脸色惨白,连一旁垂首的宫琪都不禁仰望向离非,满目震动。
烈语不甘心了良久,终是不情不愿的捏了捏拳头,“这场大火、大雨来的太巧,天赐的良机我却不懂临机借用,没有想出最好的法子,是我疏忽……是我输了。”
“良机不是靠天赐的,是要自己制造的。”离非应的愈发清淡。
一句话,却是莫名的震撼人心。
莫不是连这场大火和大雨,竟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这……烈语怔然的望着帘幕后的身影,一时竟没了言语。她一直自诩聪明,原来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根本是步步错,她目光如此浅短,他却是事事料得先机,不靠什么天,不靠什么运气,全然凭借着缜密的心思竟是把一切都能想的通透,安排的天衣无缝。
她还有什么值得自傲的?根本是被比的一文不值了。呵,怪不得呢,他是主,而她是仆,永远不可能在同一个高度……
别说烈语,那一刻连着宫琪都不自禁死死盯上了锦帘后的那抹身影,觉得短短的这么几步路,忽然之间被拉的好远好远。
烈语沉默了半晌,面上向来的那抹傲意终于隐了去,双膝跪下,重新恭恭敬敬的对着离非拜下,而宫琪,却依旧盯着离非身影,似是发着呆。明明她也该和着烈语一样,全然的恭顺,服服帖帖的拜下去,可她的眼,偏就移不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高处不胜寒……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高高在上的做一个人人敬畏的神,真的比在天地之间,自由自在的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更痛快吗?
流蹿的风悄悄扬起了帘幕的一角,那一刻,她仰望着他,他俯视着她,有一瞬间,四目相对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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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出了黑屋子,重新置身于明媚的天空之下,宫琪一度因了瞬间太过灿烂的阳光而微微眯了眯眼。
“还是这样的天空好看。”喃喃自语了一句,宫琪又仰头赏了好一阵子湛蓝的天空,忽的却又两眼一瞪,转身看了眼一旁仍在神游的烈语,那表情活像见了鬼。
突然被宫琪这么盯着瞧,烈语也算是回了神,对着宫琪微微皱了皱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少点什么吗?”宫琪的眼睛死盯着烈语的胳膊。
烈语愣了不到一瞬随即了然,随即也愣了,“是啊,我问题答错了,怎么我的俩个胳膊还在啊?”
被离非震慑了太久,俩人的脑子有些不太好使……
宫琪望了眼烈语,“那、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自然是先去柳庄把证物还原啊。”
“啊,好的,那你去吧,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宫琪自认说的一派真诚,哪怕如此,烈语仍是倏地死瞪了她一眼,宫琪连连摆手解释,苦口婆心的劝啊。
“我说真的啊!那老头没断你胳膊肯定是人老了搞忘了,你还回来干嘛?成日在他眼前晃,要是他记起来了真断了你胳膊,你找谁赔去?有机会远走高飞、逃出生天还不好?省的自投罗网啊!那老头记性不好的次数可不多!”
烈语瞪都懒得瞪宫琪了,直接走人。
“你去哪啊?”
“还证物。”
“喂!真不要你那俩胳膊了?就算要去也来个缓兵之计啊?你慢去慢回,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嘛。”
“令既下,行必果。误了时辰,别说胳膊,这条命我都不用要了。”
宫琪望了望烈语遥遥远去的坚定背影,又回身看了看身后蓝天之下、翠竹环绕之中的暗阁,十分拜服的笑了笑。
令既下,行必果啊,烈语这女人什么时候如此服从了?和这女人废话这么一大通,真正意愿是想打压下烈语的骄矜自傲吧?看来烈语这傲慢女人是被那老头给收服了,好事啊!只是,烈语的胳膊……
隐了笑,宫琪又在为挽救烈语的胳膊而煞费苦心,只是,等宫琪幽魂一样在秦凰楼来来去去了个遍,直到烈语都大功告成的回来了她还没个好法子。
目送烈语又进了暗阁,宫琪简直像目送她归西似的,那眼神是要多哀婉有多哀婉,就差没掉几颗慈悲眼泪了。在暗阁外,时间顿时很是难熬,宫琪都快把地给坐穿了才终是把烈语给等了出来。
如她所想,烈语那俏脸是惨白惨白的,那眼神是灰败灰败的,那精神是萎靡不振的,看的宫琪那老是幸灾乐祸的心都抽风的疼了疼。
可问题是,烈语这女人一个人进去的,咋是和慕彬俩个人一起出来的了?而且那滑溜溜的胳膊还好生生的安在那呢?一个指甲都没少!!
眨了眨眼,在瞥见烈语腰间那闪花了她老眼的麒麟碧玉后,宫琪发傻的脑子立马灵光了。
宫琪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烈语一通猛摇,“慕彬的家传宝玉怎么在你身上啊?!这不是公开的慕家许给慕家正妻的聘礼吗?!”
“慕家要和秦凰楼联手,为表诚意慕彬把自个儿给卖了,为表诚意楼主把我给卖了!为了把慕家和秦凰楼绑在一起,祸福与共,于是我和慕彬凑一对了!”烈语那是一字一个悲愤啊!
宫琪摇的更起劲了,“慕彬是我的银子!你还我银子!还我银子!!”
“老娘不要男人!!!”
俩女人的哀嚎一起,一时,惊起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