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飞鸽传书跟姑爷说明了情况, 却久等不到他的指示,只好留在雪山上养伤,这一留就是四年多, 两年前我做了这雪域圣殿的大祭司, 一直到现在……”
“夫君, 你不知道浮月的情况吗?”水清浅不满地质问。
“呃……浅浅……那个时候你离我而去, 我万念俱灰, 即便收到了消息也没放在心上……”沧海鋆在妻子的瞪视下越说声音越小,越来越心虚。
“对了,小姐, 姑爷,你们是怎么知道雪域仙山的?还有那枚雪神令, 你们是怎么得来的?”浮月问出心里的疑惑, 要知道雪域仙山广阔无边, 普通人置身于白茫茫的雪山迟早会迷失了方向,他们是怎么到达雪域圣殿的?
“云中子给了我一枚雪神令, 所以途中有人为我们引路。”水清浅亮出手中的雪神令,它可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云中子?嗯……好像是先知的徒弟,我只见过两次。”浮月回忆起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头,隐隐有些印象。
“浮月,先知说有东西给我, 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姐, 姑爷, 请随我来。”浮月引着水清浅二人来到书房, 打开隐秘的暗格, 取出两本厚厚的藏书,泛黄的纸张昭示着它们历经沧桑, 历史久远。
一本《万圣医典》,一本《万圣毒典》。
沧海鋆见此眼角抽了抽,若是被师尊得知他心心念念觊觎已久的宝贝医书被先知师祖送给了浅浅,指不定会怎么闹腾呢,想起那个情景就叫人头疼!
什么意思?水清浅疑惑了,先知大老远地把她叫来就为了给她这两本破书?
“小姐,先知只说你将来的孩子与此书有缘,所以提前赠送与你。”
水清浅不疑有他,接过那两本书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可是她孩子的礼物,马虎不得。
“浅浅,我们的孩子赚大发了。”沧海鋆轻点娇妻挺秀的小鼻子,宠溺一笑。
“是吗?”水清浅神经大条,毫无所觉。
三个人坐在一起,品着香茶谈起了这些年的过往,或悲伤或愉悦,或叹息或感慨,窗外雪花飞舞,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水清浅说着说着却突然闭嘴不言语了,沉默地靠在丈夫怀里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聪明如沧海鋆,自是知晓妻子的心思:“浅浅,你若是想为澹台铭报仇,弯月楼的杀手随你使唤。”
“不用了,傲云的局势不稳,那个人还不能死,我不想伤害无辜百姓,就留着他的命交给老天来收拾吧。”
“好,一切依你。”
“小姐,姑爷,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浮月不顾场合突然插话,神神秘秘地唏嘘一声,拉着水清浅朝后山而去。
漫天飞雪,缭花了雾气迷蒙的双眼,只余一抹水蓝,深嵌天地之间,巍峨如山的脊背悍然挺立,青丝白雪如诗如画。恍惚间又忆起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千古韶华一瞬,刹那凝结永恒。
“澹台……”水清浅眼眶一热,伸手欲要上前碰触,却久久抬不动脚步。
他还活着,真的活着!她凝望着远处那抹孤寂的背影,喜极而泣。
“怎么会……难怪……难怪那是一座空坟。”沧海鋆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当年他应水清浅的请求,曾去断崖之巅寻过澹台铭的尸体,但只找到了一座空坟,他原以为是澹台家的人已经将澹台铭的尸体葬回了故乡祖坟,却不成想他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好生生的活着。
但是——
“他的腿……他的腿是怎么回事?”水清浅突然惊呼一声,这才看清澹台铭身下坐着的居然是——居然是轮椅!
浮月望着远处的那抹水蓝色身影,心里一痛:“当初我见自己的伤势有所好转,便来后山练武,无意中遇到了澹台将军,他说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断气了,却不知为何来到这里,救他的人也是先知。先知虽然压下了他体内的毒,却废了一双腿。后来先知过世,澹台将军的毒尚未彻底清除,只能倚仗雪山上的千年寒气来压制,一旦离开雪山……那他必死无疑!”
“先知?又是先知,他究竟是什么人?”水清浅擦擦眼泪,眼光投向沧海鋆身上,那是他的师祖,他应该知道一些吧?
沧海鋆惭愧地闪躲过娇妻质问的眼光,将他所知道的信息都说了一个遍:“师祖纵古通今,有窥天遁地之才,一手占卜之术使得出神入化,可以感知过去、预测未来,所以被尊为‘先知’。更神奇的是他的医术,有传闻说他能‘活死人,医白骨’,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他虽然是我的师祖,但我也从没见过他,只知道这么多。”
“活死人?医白骨?那他为什么不能挽回澹台的双腿?”水清浅对于那位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先知很有微词,不满他废了澹台的双腿。
“小姐,澹台将军中毒太深,已是没有办法,现在只要他好好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浮月压下心里的情愫,劝慰水清浅。
“希望?还会有希望么?先知已经过世了,谁还能让澹台站起来?”水清浅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不满先知废了澹台的双腿,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医好澹台。
“先知曾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治好澹台将军的双腿。”
“真的?澹台还能站起来?那个人是谁,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水清浅又燃起新的希望。
“小姐您先别急,先知还说一切自有天意,强求不得。”浮月的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把水清浅的热情浇得个透心凉。
“那个先知真可恶!说话大喘气。”水清浅愤愤不平。
浮月也很无奈,目光投向远处那抹身影,脸色变得柔和,眼睛也泛起温柔流光:“小姐,你要过去看看他吗?”
“不了,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至于以后的事……”
水清浅将目光从澹台铭那里收回,转到浮月身上,突然正色道:“浮月,澹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你要好好把握住。”
“小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浮月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局促不安地紧了紧手下的衣角。
寒风乍起,冰彻刺骨,沧海鋆将妻子抱在怀里,紧了紧周身的披风,将娇妻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浮月解下肩上披风,朝着远方的背影娉婷而去。
天际云霄,飞雪环绕,一高一矮,一站一坐,一鹅黄一水蓝,一柔弱之姿一英挺之态,美不胜收,迷离了局外人的水眸。
水清浅注视良久,靠在丈夫怀里似是呢喃似是告诫:“浮月,澹台,你们一定要幸福……”
“浅浅,我们走吧。”
“嗯。”封后大典在即,她二话不说拐了皇帝来这里,朝中指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浪呢,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提早回朝,安抚人心。
雪山脚下,水清浅最后望一眼天边的云彩,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傲云,沧澜城,桃花庵。
“夫君,不是还要赶路吗?为什么来这儿?”水清浅抬头看了看寺庙大门上的朱红牌匾,脑袋一歪,不明白身边的男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浅浅,听说这里的送子观音很灵验,远近闻名,正好我们今天路过此地,顺便过来拜拜。”只有沧海鋆自己晓得他们是不是“赶巧”路过的。
“你不是有儿子了吗?而且还是俩!”水清浅很不客气地指出一个事实。
“呵呵,为夫想要一个女儿。”沧海鋆傻傻憨憨一笑,说明了此行的目的,但他的目的可不止一个,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带浅浅去见一个人。
桃花庵内香火鼎盛,烟雾飘渺,送子观音怀抱娇娃,俯览众生,接受着八方香客的朝祭跪拜,博爱无边,平静淡然。
水清浅并肩站在沧海鋆身边,手持三炷香躬身行礼,虔诚许愿,希望观音菩萨赐她一女,那她这一生也算圆满了,不留遗憾。
正值寒冬腊月,梅花开得正艳,沧海鋆突然心血来潮,带着娇妻来桃花庵的后苑赏起了梅花,美名其曰:散心。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傲雪迎霜,怦然怒放,梅花的香,清幽而淡雅;梅花的姿,苍古而隽秀;梅花的色,艳丽而不妖。
曲径通幽,亭台古楼,琴音轻悦,闻之忘俗,洗尽铅华,清致素颜。
水清浅随乐而至,转过花海,见到了弹琴之人,顿时眼眶一热,她激动地上前,声音颤抖语不成调:“你……你是……”
“施主,贫尼法号忘尘。”
忘尘,忘尘,情事变迁难婵娟,看花惜别言未尽,冷窗对影玉轻舞,弦自孤单岁蹉跎。
一曲忘尘,两行酸泪,寒意袭指,笙歌散乱……
沧澜城外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水清浅瘫倒在沧海鋆怀里,心思复杂,感慨万分:“从此世间又多了一位痴情女,没想到她这么固执,执意出家了。”
“浅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
“嗯。”水清浅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夫君,我把从小佩戴的玉佩给了她,有道是‘世事无常’,将来她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们可以帮她一把。”
“好,一切你做主。”
沧海鋆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娇妻,软玉温香在手,若不做些什么,他都觉得愧对自己,想着想着他心思一动,低头便吻上了娇妻的红唇,勾勒她的丁香小舌,品尝她的甜美酥淳,好不逍遥快活,无奈偏偏有人不长眼地前来坏他的好事——
“楼主,前面有一伙人拦路,看样子来者不善,要召集兄弟们过来吗?”展云的声音飘进车内,打断了沧海鋆的窃玉垂香。
“稍安勿躁,我去会会他们。”
沧海鋆理理衣服,投给娇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一个纵身跳出了马车。普天之下,这么不识抬举,并且敢明目张胆拦截他的人,除了傲云焕,不做第二人选,他倒要看看他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
“呦!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见,我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呢,真是可喜可贺呀,恭喜恭喜。”沧海鋆环视一遭,最后把目光投向正中央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跟那人寒暄着打招呼。
“你也不差,同喜同喜。”傲云焕制止住身旁恼羞成怒的兹伦,煞有介事地跟沧海鋆回礼寒暄。
“我说,我难得来你傲云一次,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沧海鋆指指前方的“豪华”阵容,颇为不满地抱怨。
“我这次来只想见珠儿一面。”傲云焕不理沧海鋆的连篇废话,直奔主题。
“什么猪儿猫儿鸡儿鸭儿的,你若是想吃肉,就回你家御膳房去,我这可没有。”沧海鋆装傻充愣,故意气他,气死他才好。于公,傲云焕侵他沧海国土,于私,傲云焕害得他跟浅浅分别四年之久,不论怎么讲,他都对傲云焕没有好感,捎带着连他们第一次把酒言欢的好感也被丢去了九霄云外。
“你——你少跟我装傻。”傲云焕压下心里的怒气,干脆把话挑明白了,“我要见你妻子。”
“我妻子?这个……不太方便,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这样吧,有什么话你就跟我说,我自会转告内人的。”沧海鋆脸色为难,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更何况夫妻本是一体,不论你跟我说还是跟她说,是一样的。”
“沧海鋆!我先把话放这了,今天若见不到她,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傲云焕忍着杀人的冲动,额头青筋暴动,看来气得不轻。
“这……好吧,我去问问内人的意思,你等等啊。”沧海鋆“妥协”了,然后为难地转身,爬到马车上去“询问”内人的意思去了,然后久久没了下文。
“珠儿,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你出来,出来……”久等不到朝思暮想的人出来,傲云焕心烦意乱,冲着马车大喊大叫。
“珠儿,你出来……”
“珠儿,你真就不肯见我一面吗?”
“珠儿,你的心好狠……”
……
“夫君,太吵了,睡不着。”水清浅蹙着好看的眉头,趴在沧海鋆怀里补眠,奈何外面吼声震天,她睡得着才有鬼!
“为夫去把他赶走。”沧海鋆将娇妻靠在柔软的小床上,翻身出了马车。
“珠儿呢?她肯见我了?”傲云焕见沧海鋆出来,燃起一丝希望。
“她说不想见你,永远都不想见你,你还是趁早死了心滚吧,省得给她添堵。”沧海鋆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不信!珠儿,珠儿,你出来,我要见你,你出来……”傲云焕不接受这个现实,冲到马车旁又是一顿狂吼。
“傲云焕……”
一声轻柔细语飘入耳内,暴躁的傲云焕定在当场,瞪大双眼盯着马车的帘帐,期待着佳人能出来见自己一面,可是——
“傲云焕,我可以答应见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好,你说,你说!”傲云焕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只要能见到珠儿,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条件,他都答应。
“澹台被你害得失了双腿,你如果甘愿自废双腿还他公道的话,我可以考虑见你一面……”
她说什么?自废双腿……自废双腿……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一国之君,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朴实无华的马车渐行渐远,徒留傲云焕跪在原地苦苦挣扎,眼睁睁地看着她再一次走出自己的视线,走出自己的生命……
她曾说,天涯陌路不相逢,生生世世永不见,原来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珠儿……”天地一声呢喃,只叹错付了深情!
倾国四年的元宵佳节,无故失踪三月之久的倾帝与倾后终于回了皇宫,当晚御花园设宴,接风洗尘,君臣共饮,惊天动地欢声喜气,一派欣欣向荣。
翌日早朝,礼部尚书请奏一封,被搁置的封后大典再次提上了日程。但倾帝不知是怎么想的,只一句话,就将封后大典推迟到了十月初十,于是礼部尚书悲催了,群臣议论了,倾后有意见了。
“为什么要推迟那么久?”
“十月初十是我们大婚的日子,那天风水好。”
“哦。”
于是倾后放任不管了,他这做皇帝的不着急,她又急个什么劲啊?
话说帝后等得起,但是他们家的大雪和小雪可等不起了,那两只家伙每天晚上都跑出去祸害民众,不是吓哭胆小的宫女,就是吓傻起更的太监,要么就跑去御膳房偷食喝酒。
起初倒没什么,但有句话怎么说的?“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渐渐地,“闹鬼事件”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宫心涣散。
于是,倾帝决定了,二月二龙抬头,皇家封禅祭天,告慰太庙,允群臣陪同,准百姓围观。
九幽高台之上,大皇子与二皇子分站帝后两侧,各抱一只九尾天狐,身姿挺拔,岿然不动,睥睨天下,尊享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古语有云:九尾狐现,太平之瑞,王者恩德,惠及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