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一郎送过大夫出来的时候自然也是看见了姚珠一行人, 对于今日白天姚珠帮自己的事情,瑟一郎心中很是感激,马上过来招呼, 但是奈何语言沟通障碍, 复杂的句子说不出来, 最后只是说出请客的话来。
姚珠自然不肯, 不过也没当下就推辞了去, 刚才同姚珠一直说话的小诺心急的扯了扯瑟一郎的手,“小姑父,大娘好些了吗?”圆溜溜的眼睛当中满是担忧。
瑟一郎一把抱起她走到边上坐下才哄着逗小诺玩儿, 云息和云袖还没见过外番人目光不住的往过去飘移,完了还要感叹一句:他们眼睛真漂亮。
菜上的很快, 是一个小妇人在杂货铺门口唤了一声瑟一郎, 瑟一郎赶紧跑过去开始忙活, 待菜上齐以后,面摊子上面其他的客人都已经结账走了, 只剩下姚珠这一桌子。
桌上的鱼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口味偏甜,同淆州城人嗜辣嗜酸的重口味完全不同,不过鱼做的倒是不错,很鲜丝毫不显得腥气, 桌上几人吃的都还算是满意的。
几人吃完, 云息悄悄放了锭银子在桌子上, 正准备走的时候, 那银子却被从旁边来的三个外番人一把抓了过去, 瑟一郎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让小诺赶紧进屋,自己走了过来。
从外貌上大致可以推断出来, 这三个人算是瑟一郎的老乡,但是显然关系是不怎么融洽的,此刻针尖对麦芒,气氛很是紧张,姚珠一行人反倒是不好走了,站在边上听着他们说自己国家的语言。
三言两语大概是没有谈拢的缘故,几人就动起手来,姚珠四人除了宋珵以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而宋珵根本就不认识瑟一郎自然是不会管闲事的,几人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瑟一郎很厉害,那三个人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瑟一郎不知道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着刚才从云息那里抢银子的人乖乖地把银子还了回来,其中一人还不服气,捏着拳头朝宋珵挥了挥,原本是想吓唬吓唬宋珵的,但是手还没放下去,从背后就刺出一把剑,横架在他脖子上,剑锋斩断的小撮头发飘落在地上。
场面瞬间凝滞下来,不远处街市上热闹的场景与他们无关,一把剑便生生地将他们横隔在两个世界。
姚珠都没有看清楚黑衣人是从哪里出来的,只听见那个黑衣人叫了宋珵一声主子,垂眸等待着宋珵的命令,姚珠丝毫不怀疑,若是宋珵点头,这异人马上就会人头落地。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人此刻吓得冷汗直冒,身体却不敢动上半分,旁边两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跑掉,此刻不见半分患难精神。
瑟一郎同样是被这样的场景给镇住了,他刚才也和人打架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去伤人性命的,再说了这几人和他一样都是异人,虽平时相处的不怎么愉快,但是一切他都可以处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他同宋珵不熟,只能和姚珠说话,通过刚才吃饭他也是看出来了,那位公子同夫人的感情十分的好,若是夫人肯帮忙说话,那么那位公子想必是会听的,毕竟他在家中就十分听媳妇的话。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刚才跑进杂货铺的小诺就把瑟一郎的媳妇喊出来了,因怕瑟一郎吃亏两人动作很快,以至于站在瑟一郎跟前的时候还带着点喘,只是不会想到瑟一郎动作快的已经解决完所有问题,但前提是那异人中有人不招惹宋珵的话。
来的小妇人跟小诺丫头都很紧张瑟一郎,仔细拉着人看过之后,才慢慢将提着的心放下来,但是又看见旁边刀剑迫人的场景顿时就给吓着了。
瑟一郎想把小妇人拉至身后,自己前去交谈。
姚珠站在宋珵的身边忍不住的伸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无需开口宋珵也知道她的意思,他看了黑衣人一眼。
收剑入鞘,黑衣人隐于夜色当中。
脖子上面的剑终于撤去,只见那异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瑟一郎似乎是怕宋珵后悔,赶紧将那人从地上提起来,说的话依旧是异人语言,只是最后那一个滚,声音却大,众人也都听了个明白。
待那异人跑远时,瑟一郎才向宋珵道过谢,拉过旁边站着的人瑟一郎便想介绍,就在这时又从旁边跑过来一个人,腰上系着围裙,手上还拿着一个擀面杖,小诺看见她赶紧一把抱住,软软地叫了声:“娘。”
来者将小丫头抱起,走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才看见小诺急急忙忙跑进去叫走了小滢,又听见瑟一郎的......”
听见熟悉的名字,姚珠忍不住的往前走来一步,结果看见那个抱着小诺丫头的妇人,“阿芝姐姐?”
阿芝或者说现在叫林鹭的妇人浑身一震,自从当年离开绵州之后她便改名换姓,阿芝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听人叫起过,现在猛然间听到便知道被以前在绵州的故人给认了出来,但一直叫她阿芝姐姐的那只有......“姚珠?”
听见这个名字,小滢也从一边站出来,她不如阿芝......不如林鹭出息懂得忍耐,在认出姚珠的那一刻已经哭来出来,“姑娘,我是小滢啊。”
一见真的是她们,姚珠内心很是激动,她原本以为是再也见不到人的,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会在淆州遇见,此刻的她早已泪流满面,无法言语。
几个人哭成一团的场景成功的让旁边的人不知所措,小诺是个小丫头,年纪小不懂什么事,此刻见娘和小姑姑还有今天刚认识的漂亮姐姐都在哭,顿感心中委屈,也跟着哭起来。
瑟一郎挠挠脑袋,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饶是历经风雨的宋珵也有片刻呆滞,想起姚珠之前的事情,心中对于几人的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所以姚珠的心情他也还是理解的,但又担忧她哭的太过伤到身体,便看了旁边站着的云袖一眼。
云袖立刻意会,上前劝解,“夫人,故人重逢乃是大喜事,我们知道这是喜极而泣,但是这小诺丫头尚且不懂只以为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哭的脸都红了,你们都快疼惜疼惜她吧。”
几人这才看向林鹭怀里的小诺,此刻闭着眼睛哭的正是伤心,林鹭心疼不已赶紧去哄。
姚珠刚才听见小诺是叫林鹭娘的,现在也终于有机会问,就听的小滢走到身边悄声解释,“当年我们来到淆州的路上,刚好看见有从外地逃荒的人因为家中实在困难,就开始卖儿卖女,鹭姐姐心善,又见的那小丫头实在可怜,就将她买下来一直带在身边,取名林诺,就当是个闺女在养了。”
姚珠又问她,“那你和瑟一郎又是这么回事?”
小滢红着脸不说话,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当时......当时我们到淆州的时候没少被欺负的,后来瑟一郎帮了我们不少忙......我觉得他人很好,所以,所以就.........”
姚珠听明白了,但偏偏还问她,“那你喜欢他吗?”当年在仕女坊她同小滢两个人相处了好几年,小滢小她一岁,在她心中就是妹妹一样的存在,她希望小滢可以幸福的生活,但又怕她因为一些事情而委屈了自己。
“喜欢......喜欢的。”说完感觉太过羞涩干脆跑到瑟一郎身后躲了起来。
哄好了孩子的林鹭看见姚珠身边站着的几个人,又分出心神来看姚珠一身的穿着打扮,她好歹曾经也在仕女坊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眼光甚是毒辣,这一打量便知道姚珠现在过的还是不错的,不过刚才听见云袖叫姚珠夫人,她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宋珵。
积石如玉,气度非凡,相貌自是不用说的,只是不知道品行如何,世上男子薄幸者众多,她自然不愿意看见姚珠被辜负。
宋珵因着从小身份就贵重,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傲骨,但是此刻却朝着林鹭拱拱手,“我是阿珠的夫婿,宋......宋珉,家住京都,是个小商户。”
宋珵,字阿珉。
姚珠刚才还在发愁不知道怎么去跟林鹭介绍宋珵,没想到宋珵主动就‘坦白身份’,她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宋珵的身份她本来也是不打算告知出去的,毕竟当年仕女坊牵扯到坏钱一案当中去,中间又因为她的原因这个案子最后转到宋珵手上,虽然林鹭几人当年逃走了,但毕竟算是涉案当事人,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当年的罪魁祸首早已伏法,而她们都有了新的生活,那就没必要再让她们担惊受怕,就好好的去过吧!
姚珠知道宋珵刚才那样介绍自己可能也是有着同她一样的想法。
几人稍稍叙过又被请到屋子里,杂货铺的后院被收拾的很干净,一切都是紧紧有条的,只是从屋子里面穿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让姚珠有片刻的恍惚,她不由得看向林鹭,“可是......三娘?”
林鹭点点头,随即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他们从仕女坊出来的时候,便决定到淆州来,因为淆州开了海禁,来往人流巨大,在那里隐姓埋名也不容易被人找出来。当时柳三娘是怀着身孕的,但是从有孕开始,身体便一直不好,这姚珠都是知道的,后来颠簸流离,再如何照顾也始终是不周全。
等他们到了淆洲以后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柳三娘已经是只能窝在床上养着,后来孩子出生了,是个小男孩儿,可还没哭上两声就咽了气,从那以后柳三娘的身体便一直不好,成日里与汤药相伴,看过不少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可是这心结除了她自己,又有谁可以解的开呢?眼见着这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但始终没有其他的法子。
姚珠闻言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其中竟会这般的坎坷,“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林鹭当然同意,只是牢牢叮嘱她,“记得千万别提孩子的事情。”
姚珠点点头,便由小滢带着进了屋子,而宋珵三人则由林鹭和瑟一郎招待着在院子里面喝茶。
杂货铺虽带着一个院子,但是还没有大到可以拥有一个单独待客的厅堂,所以院子里面有石桌凳,尚可待客。
屋子里面有些简陋,虽是点了蜡烛,但还是有些暗,躺在床上的柳三娘知道有人进来,但也不管是谁,直接说道,“你们不用管我,今日淆州城里难得这么热闹,早些收了摊子带着小诺出去走走,小诺平时让你们拘着,这特殊的日子也总得让她高兴高兴。”话音刚落,接上的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听得让人心都随之揪了起来。
姚珠慢慢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那人,说道:“三娘......三娘我是姚珠啊!”
柳三娘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脸不可置信,“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