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珠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身下是在一个简易的马车上,周围边上蹲坐着好一些的姑娘,糊涂片刻又猛然间的清醒过来,脑中些许的昏沉,使劲摇了摇方才彻底的清明起来。
见她醒来,旁边的人也未曾搭理,狭小的空间里无一言语,沉默奠定了抑郁的前调。
姚珠伸手推了推窗户,发现已经是被订死了,空间小又不通气显得异常沉闷,其中还有几人低声咳着,面色通红,眼见着就快要咳出眼泪来,她身旁的几人往边上挪了挪,生怕是会被传染。
姚珠一时之间还摸不准现在身在何处,拉着旁边一人的衣袖,悄声问道:“这位姐姐,这是哪里?”
那女子抬眼看了看姚珠一眼,原本是打算不做理会的,但转念间又变了主意,悄声回道:“见你时你便是一直睡着,周边动静那样的大也没有吵醒你分毫,怪不得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都是可怜人,这是王婆子的地盘,我们被家里人卖了出来,王婆子就算是暂时的收留了我们,但是哪个大户人家需要添置丫鬟什么的,将我们转手以后,她还能落的个好价钱。”
柳眉弯弯,轻轻皱起,这么听起来那个王婆子是个人牙子,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猛然间姚珠想起了昨日里向来都是享惯了清福的许氏亲自动手做的那一桌子饭菜,定当是那里面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被卖了自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
许氏但是好大的胆子,姚世平刚刚入土她便有此等的利益盘算,当真是心急了,想来若不是自己那晚吓到了她,许氏动作的也不会这样的快吧,姚珠捂了捂脸这般境地也是自己当初做下的了。
可是姚婉呢?她现在当如何?
旁边女子见姚珠不说话,心里琢磨着也是能猜出一二来,好心劝道:“这一车子的都是命苦的,家境贫困,熬不下去了也只有这个法子,你且放心吧,若是运气好了,能够进一个大户人家的,安心待上几年,攒够了银子自己赎身,出来以后嫁个汉子好好过日子,一辈子也就完了。”
姚珠不说话,这个理自然也是懂得,但自古大院子里哪有那么太平的?下人的命几时由得了自己?这许氏当真是黑烂了心肠。
只不过那个姚世平最后留给她的那个孤本,姚珠一直都是藏的好好的,她若是不开口谁也别想找得到?细细想来,其实许氏心里面也是一直惦念着那孤本的,这下子把她和姚婉都打发走了,家里面说不定早就让她倒弄了个底朝天,想起自己藏的那十两银子白白的便宜了许氏,姚珠心里十分不甘,伸手摸摸自己怀里面那是在北淮王世子帐子里捡到的玉佩,心里面安了安,有片刻的宁静。
马车一路不停的向着陌生的地方行去,终究不知归途是何方。
这一日马车停了下来,姚珠和车上几个姑娘一同被赶了下去,一溜儿的站到院子当中,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穿着花紫牡丹花纹锦长裙的年约三旬的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样貌甚是清秀的姑娘。
人走到她们面前方才站定,犀利的眼光打量了一圈之后,对着身后的那个小丫鬟耳语几句,人便是又被迎走了。
王婆子留下被选中的八个人,得了好些许的银子才又驾着马车不知道即将赶往何方,姚珠心里没底,越发的担忧自己的处境连并着担忧姚婉的消息。
前面那个穿着丹青色小夹袄的小丫鬟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来,围着她们八人走了一圈,慢慢的开口:“你们有幸被三娘选中,就规规矩矩的待在这里,日后前程三娘也都会为你们好好的打量,若是生了旁的心思,打死丧了命绵州城里只会是多了一条游魂,接下来就要看各位的造化了。”说完就带着几人走了下去。
姚珠从她的话里面也是听到了自己现在是在绵州,记忆当中曾听人说起过,这绵州和平州不一样,绵州四季如春,景色宜人,且多商贾,女子多娇柔男子胜风-流。
斜眼还未细看眼前的景致就被带着进了一方厅子当中,里面都是铺着厚厚的毛毯,四方都围着淡紫色的沙缦,屋檐四角之处还挂着几个铃铛,从沙缦当中隐隐约约的飘出了一丝幽香,香色淡淡,似有似无,闻着便已是让人极为的舒心。
那个一直走在前面的小丫鬟此刻停了下来,拂了拂身子轻声道:“按着三娘的吩咐,人都带过来了。”
里面只是应了一声,间或着传出了一两声男人的轻笑,小丫鬟似乎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但是姚珠一行当中倒是有不少的人好奇的往里面张望。
姚珠此刻一心念着姚婉的事情且无心思多搭理其他的身外事,不过这笑声她亦是听见了,只当是充耳不闻的罢了。
过了约一刻钟,沙缦被撩起,里面出来了一个女子,这看着但是比起那个小丫鬟来要年纪大了些许,约摸着有二十左右,身上着着不同于寻常丫鬟的翠兰马面裙,高挑冷艳,煞是好看。
“把人都带进来。”
“是,阿芝姐。”
丫鬟听罢领着他们便是往里面走,姚珠看着洁白的地毯楞了楞,然后跟了上去,站定之后便是一直低着头,倒是显得规矩的很,只不过空气隐隐约约的传来的糜音和着香炉里面燃烧起来的香料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皱眉。
柳三娘歪坐在榻上,身后垫支着一个软枕,看着下面站着的她刚刚挑选出来的丫鬟,伸手轻轻的捂了捂嘴,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随即又理了理垂落在胸前的青丝,声音娇娇柔柔说道:“你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安心的留下吧,依次上前报上个名儿来。”
听罢,从左边起便是有人慢慢的走上前,柳三娘神色正经了些,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人,身子不错,样貌清秀,点了点头出声:“流芳苑。”
旁边刚刚看见的那个冷艳的名唤阿芝的人将柳三娘的话记下之后,带着那女子便是站到一旁,接着便是第二个姑娘走上前去。
这个相比于前面的那个就有些的矮了,不过一张圆脸显得青嫩,似乎永远也是长不大的一般,柳三娘多看了她几眼,“汀香阁。”
一一上去都是被柳三娘做了安排,然而姚珠听闻的不是流芳苑便是汀香阁这两个地方,也道不知这两处地方有何区别,来不及细细思索也是轮到了她。
姚珠上前现在柳三娘的面前,双眼没有丝毫涟漪,静静的看着她。
只见这柳三娘一身肌肤极为白净,胸-前-高-耸,香-肩-外-露,身上只着一层白沙隐约之间可以看见里面松散的藕色肚-兜,一双美-腿交叠藏在了一方丝毯之中,手上佩着一对儿胭脂色的水晶珠串子,显得晧腕极为可看。
再看面貌也是不凡,眉间可见凌厉可是被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生生遮了过去,凭空生出了几分的柔弱温婉,眼角一颗淡淡的泪痣极为让人注目。
不光是姚珠在打量柳三娘,当姚珠站定在柳三娘的面前,直眼相望她之时柳三娘心中微愕,这人竟是丝毫不为眼前的处境所动,仿若落的个此般境地和她无关一般。
至于人显得有些的娇小,想起她的名字也到是相得益彰,约十岁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罢了,面黄饥瘦一看就是穷苦家出生,不过一副好相貌倒也是真的,只不过肌肤暗淡之下也显得有些的不中看了。
待看到她的手时,骨骼分明,指间纤细,净显得白嫩也不像是经常做苦差事的人,不知道若是养上几天,这姚珠该是怎样的相貌。
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又招来阿芝轻声交代了几句,随即让人散了去,原本还是热闹的厅子当中一下子就空荡起来。
柳三娘似是困极,拢了拢身上的毯子,美目微闭便入了梦中。
穿过一条回廊,四周之上有绿植攀覆而上在廊顶形成幽幽一片翠色,虽是隆冬时节但依着绵州的气候这都是一些寻常见下的。
她们八人除却姚珠待定不说,两人分去了流芳苑,五人分去了汀香阁,各是由人带领着去了别的方向。
一路上间或能听闻到悄声笑语亦或是丝竹之声管弦之乐不觉于耳,女子娇柔嗓音,婉转之歌仿佛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了。
姚珠心中不由想到,这里莫非就是红楼楚馆了不成?看这一派的景象心中已是觉得八九不离十,看着前面的丫鬟渐渐走远,姚珠脚下微快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院子便是停了下来,听着前面的那个丫鬟说是这院子本是那个名唤做阿芝的姐姐一个人独立的院子,却不想今日是把姚珠给安排过来,也不知道柳三娘心里是打的什么算盘。
此后几日里,姚珠都是安安分分的拘在这院子里,除却阿芝也始终是见不到旁人,每日膳食都是由人送来的,异常丰富。
姚珠是个心宽的,这般待遇不问为何便已经是享受起来,毕竟本性已经是这样了,好吃、好-色、好美的。
不过这几日里姚珠也已经是把这个地方摸了个大概,此方匾名为仕女坊,里面经常会买来一些被贩卖的贫家子女,收容以后便是分别归为了流芳苑和汀香阁两类地方。
流芳苑当中的女子多数是会被卖进大家户里,机遇好了也许还能是个填房但也当的起一个正字,则有的也是一个妾,资质太差的会被留在这里收为丫鬟或者是哪家户里需要洗撒的人手也能让她们去顶顶个,反正都是吃穿不愁的比起漂泊无依来已经是好上许多。
不同于流芳苑,汀香阁里选进去的人大多是不会差的,自然柳三娘请人对于她们的教导也是极为优质,若不是出生都差了点,几乎可以算的上是闺阁大家里出生的女儿了,所以汀香阁里的人在仕女坊也都是极为尊贵的,并且吃穿用度上都是上乘,不过这里的人若是凭着自己和柳三娘叫板,那么你即便是要飞天的凤凰也定让你做这秃毛的野-鸡。
汀香阁里还算是出上了许多的尊贵人物来,最为值得一提的便是岁年嘉元帝抬进宫里静妃,一时荣宠无人能比,除去中宫皇后娘娘以外谁都不能越过她去,当然这位就是出自仕女坊的汀香阁了,除此之外还有帝京当中的世家亦是有几位也曾在仕女坊受过教导。
仕女坊在绵州里都是挺有名气的,这里出去的人也都是极为抢手,虽都是孤苦无依的,但至少从这里出去的身家都是清白。
仕女坊有一规矩:不洁者,灼其目,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