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等到阿芝回来柳三娘就已经是醒了过来,姚珠见状连忙上前将她轻轻地扶起来,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又倒上一杯清茶放在她的手中,柳三娘没有开口之前姚珠是决计不会先吐上半个字的。
见着姚珠无异态,柳三娘心中也无半点的侥幸,没想到忍过了早上的恶心,现在事情还是暴露了,身子有些虚,浑身无力,脑子当中也是昏昏沉沉的,过来半晌才开口问道:“阿芝呢?”
姚珠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柔声回道:“今日不是要在汀香阁里面选人吗?三娘这处不方便,阿芝姐姐便是先去那边看着了,到时候选出来的人还是要三娘亲自指名,要不了多少的功夫,也不误事。”
柳三娘见她只是说自己不方便也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姚珠是知道了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心中酝酿着应该如何开口才是,于是只能先应付道:“这一看便是你的主意,阿芝断然是想不了这么多的。”
姚珠没应是也不反驳,一双清瞳盛着一波秋水静静地看着三娘,美是美,但是却让心中怀着事情的柳三娘有些许的不自在。
等了半晌见柳三娘自己不愿意说,姚珠心中只当是没有这么一回事,就起身要回后院了。
柳三娘看着姚珠的背影,心中一横,不吐不快,急忙叫了一句,“阿珠等等。”
姚珠停下步子,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先是不愿意说这会儿倒是改变主意了?
柳三娘唤她来到榻前,拉着她的手,这才慢慢说了起来。“你应该是知道我有身子了,刚才没有问便是显出了你的聪明,但是你是想着等我先开口,姚珠你可知道你自己就已经先做了决定。”
姚珠歪着头,看了看柳三娘袖边绣着的精致的花纹,还记着这件衣服是姚珠当初学女工的时候送给她的,没有想到柳三娘一穿便是两年。
“三娘待阿珠如何,阿珠心中最是清楚,知恩不报何以为人?若是当初没有三娘看重,姚珠不知道早就死在了那个地方,还能在仕女坊里面如同闺阁小姐一般生活自如,无忧无虑的学习四年?阿珠心里面早就已经是想好了。”
是的,姚珠从一开始就已经做了选择,既然柳三娘想要这个孩子那么自然是想办法要保住的,而她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所能帮上忙,这样一来也算是无愧于心了吧!
柳三娘叹了一口气,似怨似笑的骂了一句,“死心眼的丫头。”
姚珠脸上笑意更甚,她做事向来都是有自己的原则,这些年脾气磨的好了,可是那些一直恪守的东西却是凝的越来越紧,不曾松散。
“当年绵州城里,风尘之中谁不知道我柳三娘,男人的心头肉,女人的眼中钉,若是早可以有其他的选择谁愿意堕落风尘,还不是多被生活所迫吗?出入风尘年十九,再出之时已经是二十有五,后跟着柴浩鸣一起办下了仕女坊至今已是整整七年,七年了我都换不来他的一个承诺,等得久了也便是罢了,蒙儿的事情一直是我的心头刺,久久不得释怀,现如今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他是不知道的,他与我之间的隔阂想必你已经是有所察觉了,以后的路尚且不知风雨几何,只会是越走越艰难。”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泪流满面,姚珠也只能是默默的拿起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尽,不知从何劝更是不知如何劝,只能是干巴巴的说上一句,“别哭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听着这话不知为何柳三娘“噗嗤”一声就笑了,通红的眼眶中也有着一点点的笑意。
阿芝回来看见两个笑在一起的人,不得其意,只能是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不过心中却是思量着这样看来姚姑娘是准备和三娘站在一起了。
往后日子里,天气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热,空气当中的蝉鸣声也是越来越响,更是显得有些聒噪起来,小池塘当中的荷花开得更胜,里面的一朵朵莲蓬勾的姚珠玩心大起,其实更多的是想要去尝尝那莲蓬的滋味。
她这里想着必定是会伙着小滢两个人说干就干,待真正的尝到了莲蓬的滋味时却发现并不如自己想象当中的那样甘甜,索性弃罢。
现在每日里除了要去柳三娘那里用早膳之外,下午的时候空气中的热浪渐渐稍退的时候柳三娘便是会来姚珠的小后院里面走走,每个母亲在得知自己有身孕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孩子,这不柳三娘已经是开始着为孩子准备起以后要穿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来。
虽说柳三娘是掌管着整个仕女坊,但是该会的东西却是一样都不会落下,每当姚珠看着那娇娇小小的东西时,心里面都是痒痒的,若是让她自己坐下来绣,却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柳三娘以前为她请的那些个嬷嬷,什么东西都是将她教会了的,现在说到底也都是懒的,以前若是绣的不好亦或是怎么的,嬷嬷一张嘴必定是彘食或者嗟食在一旁等着,现在空闲了自然是不想再去动那个东西。
有了身子,仕女坊里面的一些东西也是慢慢的就放下了,小的琐事便是交给了阿芝和姚珠两人协同打理着,柳三娘在后面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那日里面将一些东西说开了之后,姚珠同柳三娘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在柳三娘的面前姚珠愈发是没有了遮掩,以前看着本本分分的一个姑娘,现在竟像是一个小泼猴一样,闹得柳三娘直呼当初是看走了眼,不过脸上越来越多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是遮不住的。
这些日子里来柴浩鸣也是会来仕女坊的,但是大多都是柳三娘给退却了,若是让柴浩鸣发现了柳三娘现在有身孕只怕事情会变得非常的棘手,所以只能是遮着掩着,瞒得一时是一时,不过后来柴浩鸣也像是品出一些的意味来了,便是不再前来吃闭门羹了,几人这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又是两月过去,仕女坊里万事皆安,不过有人道是三娘身染恶疾不见他人,所有的事务便是一直交与亲信之手,坊中也是无人见过她,城里的大夫每隔三日便是看看诊一回,若有人问及病情,只是摇头不作回答,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猜测纷纭。
前天夜里一夜大雨将这炎热的天气驱离的远了些,今个早上一觉醒来,前往前院的时候只觉得空气清新了些许,池中荷花已是枯败了不少,蝉鸣亦是不复,看来夏日似乎要渐渐的离去了,不过留下的余威也是惹人恼的很。
天空阴沉,久而惯之的阳光难得的不露面,懒懒的伸了伸睡觉时压得有些酸困的胳膊,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昨日梦里一夜奔袭,似乎是在一件大大的屋子里面,看不见任何的光线,想要努力地逃出去可是不得其门路,如此下来精神都有些不济。
“姑娘是昨晚没有睡好?”
“梦里迷了心,今早困顿的很,心里也是不踏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滢捂嘴笑了笑,双眼弯成了一轮轮月牙,“姑娘莫要杞人忧天了,有什么事情能难得过姑娘呀,小滢心中姑娘是这个。”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
姚珠笑骂了她一句,心中仍旧是堵得慌,干脆不做他想,赶着往前院走去。
前院柳三娘也是刚刚起身,身上简简单单的穿着葱绿色的袍子,脸上不上脂粉,头发也是披散下来的,脸有些尖,人也是显得有些憔悴。
早膳是清淡的青菜鸡丝粥,配着两碟小菜,柳三娘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便是放下了,姚珠见状多劝了几句,这才堪堪将一碗粥喝了下去,这厢刚刚撤了下去,前院便是有小丫鬟在屋子外面禀告说是坊中刘管事又是要见三娘。
阿芝与姚珠对看一眼,又瞧了瞧柳三娘,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现在除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没有人可以再引起她丝毫的注意了,一思量便是吩咐着小滢扶着柳三娘前去休息,由着她和阿芝去前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有想到两人刚刚踏出房门便是看见刘管事已经进了院子,样子似乎很是慌张,两人心中一沉,随即阿芝笑道:“刘管事何事这般匆忙?丫鬟刚刚进来通禀,管事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亲自来说了。”
刘管事是一个年约四十的汉子,看着憨实,但是坊中的人都是知道这个管事精明的很,若是想要在他的手底下讨到便宜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听见阿芝这么说刘管事心中也是一慌,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是容不得他在管些什么了。
气息有些凌乱,脸上通红,“阿芝姑娘,官府来人了,就在前面执意是要见三娘。”
官府?姚珠心中暗自猜测莫非是柴浩鸣?不过以往官府来人不是给了些银子便是打发走了吗?这回哪会这么着急?
还未多想,便是听见阿芝开口,“官府来人给些银子打发走便好,这是不用管事亲自见三娘,我做主也是行的。”
刘管事摇了摇头,脸上慌乱更甚,“这回不是这样的,是县太爷亲自带人来的。”
第一眼见到县太爷的样子时,刘管事心中吃了一大惊,这人是他见过的三娘的情-郎的样子,原本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却不想身份上还有这么深的背景,不由得他想到了蒙儿,那个自称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县太爷的,可是后来还是被三娘活生生的打死了,看来当日蒙儿说的话不假,那么现在县太爷是亲来来找三娘报杀子之仇了吗?还有眼睁睁看着蒙儿被打死的他们也会被县太爷找上门吗?
如是想着腿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背上冷汗直冒,心如死灰,寥寥无望。
阿芝一听是柴浩鸣,心中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了,想着屋子里面的三娘,只知道断不可让柴浩鸣看见三娘。
姚珠稍稍好上些许,朗声道:“县太爷来,管事好好招待便是,这事用不着惊动三娘,对于刘管事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话音刚落,从院外便是传来一个声音,“今日这事本官还是非要和三娘说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