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笼中燕

一路随着燕儿到了正厅,那里早就已经是摆好了酒菜,正上方坐着钟二爷钟塬,而霜姨娘居于他的右手边,两个人原本是说说笑笑的好不和谐的样子,待到姚珠到的时候,两人才停下了话语。

既然霜姨娘已经是给了姚珠身份了,姚珠自然也是愿意免去了这个麻烦,脸上带笑,盈盈一拜“表姐,表姐夫。”

见到是姚珠来了,霜姨娘也是管不得钟二爷了,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将人扶起,落坐在自己的身旁,拉着她的手,感觉有些许的凉意,眉头微拧,眸中含雾,嘴上嗔怪道:“手怎么这般的凉?总是顾不好自己,若真的是着了凉,这不是尽惹我伤心吗?”

美人眸中含泪,如娇花带雨,玫瑰吐春,煞是动人,姚珠鲜有见得如此的场面,嘴中的话转了半晌也是没有说出来,倒是上面坐着的人看不下去了,拍了拍霜姨娘的肩膀。

“好好地怎么就伤心了?你晓得我最见不得你哭,你这不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吗?手真的凉吗?”说罢伸手就准备摸了过来,姚珠赶紧从霜姨娘那里抽回来了手。

钟二爷一把拉过霜姨娘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哪里冷?哪里冷?不冷的不冷的。”

本来是准备好好地吃上一顿饭的,却不想这一来就看见了此番的情景,姚珠多多少少的也是没有了多少的胃口,想着午间霜姨娘让人送到她屋子里面的那些个精致的糕点,现在想来也是派上用场了,这里吃不下回去以后还可以用那些东西来垫垫肚子的。

不过这个霜姨娘也还真的是娇弱,这说哭就哭,丝毫不逊于林妹妹,只不过人家哭是伤春悲秋,感花溅泪,而眼前这位霜姨娘却是夺宠争利罢了。

好不容易在二爷的劝说之下,求姨娘才‘止住’了泪水,看着姚珠脸上闪过一抹的羞意。

“瞧着我这般竟是无礼了。二爷,这位就是我的那个前来投亲的远房表妹,也都是苦命的人,如今我有二爷护着自是安稳,就是可怜了她的,好不容易寻到了我,我自然是要好好的留上几日的,等到这月的例钱有了我就在外面给她租上一间房子,便打发她搬出去,免得又惹的大奶奶的闲话。”

钟二爷一笑,看着眼前的姚珠,的的确确的是一个大美人,这美得张扬,而一旁的霜姨娘呢又是美在柔弱,这表姐妹两个倒是各有千秋了,心中有意,嘴上也都是随口一说。

“这事不急,大嫂也不是一个不懂情理的人,我到时候同大哥说,既然是无依无靠的何不如就安心住下,当做是家一样,有什么不妥当的?”

当做是家一样!

此话一出不光是姚珠心中一惊就连一旁的霜姨娘脑中也是一震,只是不知道钟二爷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有什么暗示之意了,一时之间都有些的拿不准。

场面一时之间也有些的尴尬,霜姨娘想要接话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姚珠低着个头,反倒是二爷一身的自在,嘴角勾起一丝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姚珠心中一思忖,站前很来恭恭敬敬的给二爷行了一个礼,声音清脆,不见得再有丝毫的慌乱之处。

“承蒙二爷抬爱,表姐能得到您的荫庇,实属是福气,今儿姐夫让我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我一个孤女有哪里敢呢,其实在我心里面,有表姐和表姐夫在,说是家也还是当得的。”

姚珠话里面句句不离一个表姐表姐夫的,倒是让人把这关系听了一个清楚,这么明确的暗示,旁边坐的两个人倒也是听了一个真切。

钟二爷爽朗一笑,霜姨娘看着姚珠笑骂道:“这丫头心里想的还敢当真拿到明面上说出来,也真的是脸皮太厚了。行了都别只顾着嘴上的,这饭菜该凉了,二爷忙活了一天动筷子吧。”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样接过去了,不过这也是给霜姨娘的心里面敲响了一个警钟。

姚珠既然是被她接到院子当中的,现在也有了二爷开的那句似真似假的玩笑话,看来这个姚珠也还是要看严一点才好呢。

霜姨娘对于当初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她可是心里面都是清楚的很,既然她能那么别人想必也是可以的。原本打算着这个姚珠看着貌美倒也是还有其他的用处,不想这才仅仅一日就有了这样的一桩子事,那张脸可真是不简单啦。

姚珠心里面也是清楚的,原本是不知道霜姨娘带她的真实目的,今晚上一来,只怕她的心里面对于自己的戒备更甚,至于她的心里面有什么其它的目的,那么也还只能是等等再看了。

府里面来了人虽然是小事,但是知州府里面当家的还是知州大人的夫人张氏,所以霜姨娘是势必要带着姚珠前去请安的,这不一大早的就已经是在张氏的院子外面等着了。

真正是被叫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进屋子,姚珠瞧着里面的摆设倒是不如霜姨娘屋子里面的气派,这里反倒是简单朴素许多,但是也含带着几分的大气来。

屋子里面坐着三位妇人,想必都是大房这边的,这霜姨娘刚刚进去那里面原本就热闹的场面一下子有些静了下来,待她朝着上位行过礼之后,才被安置到一旁,姚珠也是跟在后面站着。

活生生的一个人倒是让人不想注意都难,再说了霜姨娘身边的丫鬟她们大多也都是认识的,倒是今天这个看着眼生的很,更何况那张脸更是让人嫉妒的紧。

“几日不见,怎么妹妹身边的丫鬟倒是换的更勤了,瞧着那张脸倒真的是惹人喜欢的很。”

说这话的是谁姚珠看了一眼也是不认识,不敢贸然说话,尤其是在不知道她与霜姨娘之间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这种时候智者当不言。

霜姨娘闻言,扯过身子拉起姚珠的手,笑了笑道:“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无依无靠,只能是来投靠我这个表姐了,所以安排着就暂时是在我那个院子里面先住下来了。”

前面的张氏闻言,正色道:“既是表妹,那也是咱们府上的客人了,哪有这客人和主人挤一个院子的道理呀,何不如腾出一个院子来给表妹住,左右这府上空院子也还多得很,正好是派上用场了。”

这话一出就看见霜姨娘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的不对,张氏埋头喝了一口茶却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霜姨娘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很,更何况那个二弟也不是一个省事的人,如此美人放在秋霜院里面,霜姨娘看的紧,那二弟即便是再有想法也不得歇了那个心思,但是如果搬出秋霜院,不在霜姨娘的院子里面了,那么事情的结果如何那也还是要两说的了。

“哪须得大嫂如此的客套,表妹福薄禁不得大嫂如此为她着想,还是在我那个秋霜院里面将就度日,反正也不是多么娇贵的人。待过些个时日有什么好人家倒是可以留意留意,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表姐了,她的事情我自然还要操心操心的。”

张氏那里肯放过如此机会,来回之间又是几句话,放佛是一定要给姚珠一个住处不可得样子。

霜姨娘哪里敌得过张氏嘴皮子上的老练,说不过了那眼中又是起了雾水,一行行清泪眼见着就要滴落下来,张氏这才收手作罢。

“舅老爷不出半月就会到达绵州,虽是公事居多,但是在府中下榻已是必然的,你们回去以后都敲打敲打院子的人,长些个眼睛,若是冲撞到了舅老爷,那么到时候可不就是发不发卖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出了院子一一道别,等人都走了以后,霜姨娘拉着姚珠的手柔声叮嘱道:“你也是看见了大户人家里相处本就是不易,女人堆里面是非更是多,所以往后的日子里若非必要还是不要再出秋霜院,不然你在我这里受了欺负,会让我心里面觉得自己愧对于三娘了,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姚珠知道她的心思,今日早上她和张氏之间你来我往的,倒是拿着她当枪使,本就是让人极为的不爽快,现在能避免这种情况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正房大厅当中,待人都散去以后,张氏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上前给张氏捏着肩膀。

“奴婢瞧着霜姨娘身边的那个表妹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不过霜姨娘也多是娇弱,看着和那个表妹倒是不像的紧。”

张氏揉了揉太阳穴,眉头拧了起来,“表亲姐妹的像不像都是正常的,我看她那个表妹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既然秋霜院的那个贱-人把人弄进府里来,想干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只是希望她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才好。”

“夫人是说二爷?”

张氏点点头并不应声,只是嘱咐道:“你吩咐人把秋霜院都给我看好了,一有什么动静立即告知与我,我就要看看这回那个贱人做的是什么妖!”

早上不过是逼了她几句话,就瞧见那个狐媚子的样子,倒是让人极为心烦,虽然她现在已近是二爷院子里面的人了,但是当年若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只怕老爷已经是被那个贱人给勾走了,麻雀还想变成凤凰,真的是大白天的做梦!现在二爷不愿意续弦,只看着那个贱-人又如何的折腾吧。

霜姨娘也许是刚刚被张氏给气的狠了,一路上极少和姚珠说话,不过也并没有立即往秋霜院的那边走去,而是忽然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往府中花园那边走去。

一时寒秋,园中的蟹爪菊开的极好,品种也是很多,竞相开放倒是不见得有丝毫的秋天独有的颓败气息。

一行人慢慢的往园子当中行走如同是散步一般,但是无一人开口说话,身后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跟着,姚珠也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径直欣赏着园中的美景。

一到拐弯处,霜姨娘瞧一盆花开的极好,便凑上去看了看,斜眼看见姚珠不知道盯着什么正是出神,身后跟着的燕儿往院子那头望了望,朝着她轻轻的笑了笑。

“这花开的真好,只是可惜了秋霜院里面没有开的这样灿烂的花,真是想着去问大嫂讨要几盆带回去观赏,倒也真是别有雅境。”

一边说着便是要往起来站,或许是因为动作太急了,人竟是慢慢的往后边仰去,朝着姚珠就压了过去。

看见霜姨娘要倒了燕儿尖叫了一声,姚珠立马就回去身来,看着朝着自己倒下来的霜姨娘,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帮扶,却不想下来的力量太大,竟是连同她一起两人齐齐的摔在了地上,园子当中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霜姨娘急忙起身,看着自己身底下的姚珠,见她脸色有些许的发白,心中一阵的担忧,“可是伤到那里了?早知道就不来看花了,这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去多看看你呢。”

姚珠刚想要说话,便是看见花园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柄玉笛,一身紫色华服,微风一来,衣角同发丝随风而起,仿若是一个翩翩公子遗世而独立。

“姨娘,这话说得,这个时节的菊正是好看的时候,哪里还有比这菊更好看的人?叫过来我瞧瞧。”

霜姨娘像是刚刚听见有人说话一般,侧过身子往后一看见是府中大公子,也是长房那边的嫡子钟承业,她便是让燕儿扶着姚珠自己这才起身来。

“哪里没有啊?你也是不曾见过罢了,若是瞧见了只怕两只眼珠子都要掉下去了,割-了舌头也收不回刚刚说出来的话啊。”霜姨娘笑骂道。

钟承业甩开扇子,笑了一笑甚是风流-倜-傥,他的样貌极好,看着也是惑人的很。

“姨娘空口白牙说大话了,人在哪儿叫出来我看看,若真是比这花还美的,我立马给姨娘赔个不是。”

霜姨娘看了看那边的姚珠,见她还是低着一个头,好似是根本就没有听见这边说话的动静一般,扬了扬嘴角,头往那边点了点。

钟承业瞬间会意,虽是好奇着,却也没有上前非要看个明白,摇了摇扇子,打了声招呼,只道是父亲钟纨相找,旁人不知真假也只当是做个幌子转身就走了。

霜姨娘原本是以为钟承业还能上前来看看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就走人了?燕儿不是说钟承业风-流-至-极,外面也是有不少的红粉知己吗?可眼前这种状况哪里是风-流呢?

心中暗暗唾弃,不过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看了姚珠一眼,指着旁边的丫鬟都是骂,“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回秋霜院去请大夫。”

这时姚珠才抬起头看,看了霜姨娘一眼,“姐姐不用忙活了,我身子骨硬,没什么大碍,不消的如此大的阵仗。”

霜姨娘闻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客套了几句话,这才带着她们回来秋霜院,这边刚走就已经是有丫鬟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一字一句的告知到了大夫人张氏那里。

张氏对于霜姨娘总是处处防备,这回也是不例外,即便是霜姨娘做事只做了三分,那么张氏心里面便是要想到七分,这回也倒是不难想清楚这桩子事情霜姨娘到底是出自何意了,

府中谁人不知将来整个知州府上倚仗的都是钟承业的,听得承业风-流,霜姨娘便是已经有了这样的安排,只是霜姨娘肯定是没有想到她的儿子虽然是风流但是做起事来也都是有分寸的很。

不过她的一番好意,张氏也是不能辜负的,召唤过来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白鸽,耳语了几句之后这才满意的把人打发走了,临了之时还不忘记叮嘱一定是要等到钟二爷回来。

一路走回屋子也没有其他的状况发生。

姚珠平白无故的摔了一下,虽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身上也还是疼的,这若是放在往常也没有这么的娇弱,可是这几年在仕女坊那个里面养着,娇不娇再在说,单凭那一身白莹莹水嫩嫩的肌肤,稍微一碰着就是一片的青紫,看着好不吓人。

不过姚珠在这个关头还是不敢有什么大的动静,想着昨晚上钟二爷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让人不得不心生防备,再加上今个一早看见张氏对于霜姨娘的态度,这后院的水也倒还是深的很了,原本以为是个清静简单的,却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境遇,这也不过是一日罢了。

她这边若在是有了什么动静的话,那难免不会被人拿做什么由头,再生出什么不可控制的变动来。

回到院中,霜姨娘又问了几句话,这才放了姚珠回了屋子。

外面看着身姿娉婷,一到屋子里面便是受不住了,关好了门,坐在床边上,撩起裙摆,看了看脚裸,那一处已经是红肿了一片,光瞧着可怕的很,姚珠伸手戳了戳,好似并没有伤到里面的筋骨,也只是不妨事。

虽然姚珠说是不碍事,但是那边的霜姨娘也还是有心的,不一会便是让一个小丫鬟送过来了一瓶上好的伤药,姚珠倒也没有拒绝。

鼻尖是清凉的味道,将药抹在红肿处,只觉得清清凉凉的,至于后效如何还是得分说。

不过今日的事,倒是让姚珠心里面打了好几个转,仔细的想了想。

按理说霜姨娘在张氏那边受了气,她哪里有那么好的兴致会去赏花?就算是有那么摔了一跤便是刚刚有人看到这也会是一种巧合吗?再加上她与那个公子说的那些个话,怎么听着都好像是意有所指的一般,她虽是没有看两人,但是心思却没敢远离。

现在看来这个霜姨娘还真的是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主意呢?

不过就算是她有再多的主意,可是她姚珠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一切还是要等着再瞧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面姚珠多是在屋子里面不出门,饭菜也都是丫鬟们传上来的。

院子中静悄悄的,虽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面,但是姚珠丝毫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烦闷,心中思索着以后的事,不一会儿便是昏昏沉沉的就要睡了过去。

绵州城里甚是热闹,似乎是日日都是如此一般,可是没一会儿便是看见一匹快马飞驰而过,后面跟着好几队的官兵,顿时街上人人避让,唯恐冲撞了官府办事。

只瞧着那匹快马一直到了城中的一处不起眼的钱庄出才停了下来。

一队官兵上前直接冲了进去,将钱庄的掌柜的押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日里面声誉极好的钱庄突然生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直到那几队人马再一次的离开时候,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还是没有散去,不光是这里,城中好几处的钱庄的掌柜皆是被官兵带走了,这样的一天似乎是注定了不平静一般。

客栈二楼一处,宋珵从窗户处看见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饮下一杯清酒,一切似乎都是在掌握之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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