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珠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见床边站着的宋珵,心里面莫名的一阵悸动,不含其它的因素,只因眼前这一位翩翩佳公子生的格外貌美。
姚珠平生有三大好,第一便是好色,第二则是好吃,第三就是好美,依着如今的这般境地,后两样是实现不了的了,不过今日见此美色,也不由得有些痴醉,看见宋珵略显厌烦之神色时,她的心思紧忙回了过来。
美色误人,罪过罪过!
起身,下床,跪地,磕头,谢恩。
所有的动作一连串的下来,不因宋珵的身份而显出丝毫的胆怯,给人以一种假象,仿若刚刚盯着宋珵看得人不是她姚珠一般。
“民女谢世子救命之恩,且民女有冤要陈。”
宋珵眼眸垂敛着,长长的睫毛在白净的下眼眶扇动一下,只听他沉声回道:“准了,汝且慢慢陈来。”说罢便是走到屏障另一边的案桌前坐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回避些比较好,不过他耳力极聪,就算是隔着东西,姚珠那边的动静他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宋珵是出去了,但姚珠还未起身,膝盖下柔软的毯子不知为何让她心里面慢慢的放松下里,随意的跪坐在毛毯上,此番场景竟不像是在诉冤,反倒是像处在迎客来时一样在讲一个故事。
宋珵将姚珠从方清河的帐子当中带出来的时候,姚珠已然是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宋珵已经是打算想要处决方清河,此刻姚珠的心里面已经是盘算好了。
这回显然是把方清河得罪了个彻底,若是等到北淮王世子一走,那么保不齐自己还会在方清河那里吃亏,所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方清河在平州城里素日做的那些个事情全都抖落出来,到时就要看这北淮王世子如何决断了。
不是说自古官官相护的吗?不过姚珠今日却是愿意赌上一把,美人心如蝎,不过姚珠瞧着这世子眉间到时有几分的正气,索性就交了全部的实情。
“不瞒世子,今日民女要状告军中副将方清河和嫡母许氏。”
“罪责一,方清河身为朝廷官员,竟然勾结城内的通汇钱庄在平州城内大发印子钱,索取高额利息,导致不少家户为此赔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甚至是买.卖.幼女,侵占良田土地比比皆是,城中人怨声载道,今日幸得世子前来,还望世子为平州人伸冤做主。”
姚珠说的这个宋珵都已经是调查过,甚至事实经过都是非常的熟悉,所以现在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的吃惊,对于通汇钱庄那边已经是派人着手去调查了,相信结果不日就会出来。
“不瞒世子大人,民女家里本是平州一大户,书香世家人人知晓,随后衰败,但名声依旧,民女是原姚家老爷姚世平膝下的第二个庶女,唤作姚珠。民女幼时曾见方清河上府前去寻我爹爹为其麟儿题字,取名。当时方清河尚还是军中一小将,家中甚贫,更无妻儿,哪来贵子?爹爹不肯,方清河才如实道来,原来是他有一异姓大哥,死于塞外,家中有已是说上亲事,且姻家极重信誉,命其女捧灵位入喜堂,后方清河与其寡嫂暗通曲款,珠胎暗结。爹爹为其不耻,断然拒绝,却不想方清河心狠手辣,姚家败落之后竟寻无赖地痞将我爹爹好生一顿毒打,从那之后爹爹便是缠绵病榻,今寒冬感染风寒郁郁而终。民女所诉第二罪责为通-奸败德。”
这件事情宋珵倒是听得个稀奇,只知方清河膝下尚有一子,但不知生母,大宅中诸事少不了繁杂,宋珵倒是不甚在意,如今听来却还是有这样的一段渊源。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姚珠没有一丝隐瞒,如实告于宋知,道:“爹爹书房后面是一个偏僻的小花园,寻常不许人去,民女劳烦识书,便时常前去睡……呃,思考人生!”
明明是话都说到一半了,还活生生的咽回去了一个字。
宋珵这回听着倒是没有因为前面的劳烦识书而反感,反倒是被那思考人生四个大字给逗趣了,平日里习惯性紧抿的双唇松了松,眼里也有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不过想起了刚刚姚珠说出来方清河还要告她的嫡母?
“你方才扬言要告嫡母许氏,是所谓何事?”
说起许氏,姚珠在心里面便是恨得牙痒痒的,往日里许氏苛待她与姚婉的一幕幕在眼前尽数浮现,恨不得一吐为快,便是从头开始说起。
这边正是说着,帐子外面的范焉和卫澎卿悄悄的听着,他们知道世子一定晓得他们在外面,所以两个人耳朵贴着帐子,神色认真,心思却早已经是飞到了里面两个人的身上,不过听着动静,这是在告状?!
姚珠是一大早的就出去的,姚婉虽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去了哪里,昨晚许氏和姚珠一定是说了什么,可姚珠也没有告诉自己,看着天色渐晚也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她才是。
许氏和姚瑛两母女一早的就回了屋子,姚婉在院子中踱步,等着姚珠回来,若是门外有一点的动静,她都会上前去听听,直到外面的声音越传越远。
估摸着应该是戌时快要过去,姚婉实在再也等不的,若是姚珠有个什么好歹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没了,也直接是不用在活了。
姚婉向来是敬重许氏甚至还有些的畏惧,不管她如何对待庶女,但许氏终究是一个嫡母。但是涉及妹妹阿珠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姚婉壮着胆子走到许氏的房门前敲了敲,好说歹说磨上了半天才打听清楚姚珠一大早的是去了军营。
得知答案姚婉心中心中一冽,平州军营是什么地方自然是用不着别人多说什么的,想来这一定是许氏的计谋,将姚珠弄去军营,到现在还未回来,定是凶多吉少。姚婉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门朝着军营那方向奔去。
月色正好,依稀之间还是能看到路况,街上行人都已匆匆归去,不远处的红楼楚馆前悬挂的红灯笼还在寒风之中摇曳不休。
姚婉脚下不敢有片刻的停歇,脑子当中不受控制的想着姚珠可能会遭遇到的一切。
到了军营外姚婉才停了下来,一路小跑过来,后背出汗此刻有些的潮意,心中担忧更甚,可是也明白了自己此刻是进不去的,无奈之下只好先向外面站着的守卫士兵打探一下子情况。
可是今日北淮王世子初到军营之中,代替皇上实行军改之要务,正是敏感的时候,他们又都是范焉手底下亲自带出来的兵,自当要做好表率,所以是不会和姚婉多说些什么。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姚婉有些意冷,想象不出来如果姚珠真的在军营里面会怎么样?无它之法,一介女流在这个时候能走什么?自古官老爷都是天,姚婉情急之下竟是跪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是要知道姚珠到底还在不在军营当中。
因为是范焉的亲兵自然是与其他的有所不同,看见跪下的姚婉,守卫两人互相凝视一眼,其中一人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这时从军营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手上牵着一匹战马,身后还跟着一小队的士兵。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守卫转头一看竟是蒋小旭,在一双略带着蓝色的眼珠子的注视之下,两人赶紧行礼,“见过蒋都统。”
姚婉在刚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是抬起头来,因着平日里都是被许氏拘在家里干些杂活儿伺候那两母女的,根本就没有时间出来,更别说是能识得军中都统蒋小旭了,只不过远远看着那双和常人不同的眼珠,只觉得奇怪。
直到两个守卫的声音响起姚婉才回过神来,这人应该是军中的大官儿,一定是会知道阿珠在哪里的,所以姚婉朝着蒋小旭磕了几下。
人虽是未语,但是行动之间却是让人知道她一定是有所相求。
蒋小旭下马,扶起姚婉,只见这人只及自己的胸口,退后一步,双手置于身后,沉声问道:“你可是有事?”
听闻此话,姚婉两行热泪奔涌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赶紧拿衣摆袖子擦了擦眼泪儿,断断续续的声音显得她的内心非常的激动。
蒋小旭仔细的听完姚婉说完事情的经过,人还在军营门前便已经是忘却了自己身上的要务,心中沉思,世子原本是计划着给方清河下套来着,不过那些个妓-子们都已经是送回去了,怎么现在还要到军营当中来要人?
正想开口时,忽又想到下午的事情,他因为有世子另外指派的事情处理没有直接的参与进去,但是回来之后也听闻老卫说是世子抱了一个姑娘回了帐子,莫非……
据说人是从方清河的帐子当中抱出来的,至于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蒋小旭不敢肯定,只能是保守的回答道:“她没有危险,明日便会回去,你且先回家歇着。”
有了回答,但是姚婉心中听的是模棱两可,不安的追问道:“家妹……家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蒋小旭皱了皱眉,瞧着眼见又要流泪的姚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无事,有世子为她做主,一切平安。”
如此听着,姚婉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知道现在便是再问也得不出什么其它的答案来,只要姚珠没事,明日能回家便是最好的,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道过谢意,转身往家中走去,单薄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一片浓郁的夜色之中。
蒋小旭看了看姚婉离去的方向,转身上马,挥了挥手带着一队人马便是离去,马蹄声踏碎了黑暗,终于夜空之中的新月也承受不住的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大地之间暗了下来。
原本打算着是赶往通汇钱庄的,只不过在半路时,蒋小旭改变了主意,让他们先一步前去,自己调转马头冲进了黑暗当中。
心中不着急了,姚婉低着头慢慢的往家中走去,心里面没有想太多的事情,难得能够出来一趟,虽是在晚上,记忆当中的繁华之景放佛是离她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心中却也是异样的满足。
这时远处的一阵马蹄之声慢慢的靠近,姚婉往边上站了站,浑不在意,当马蹄声行至身边时,姚婉蓦然抬头,看见了一双在黑暗当中有些许蓝意的眼睛,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姚婉看着那人脸部的轮廓有些愕然。
蒋小旭伸出右手,神色颇为正经,“夜色已深,我送你回家。”
姚婉凝了凝眉,不解。
“谢过都统大人。”随即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蒋小旭下马,右手牵着战马,默默的跟在姚婉三步远的位置,稀疏的马蹄声让人心安,前方的背影显得有些的单薄,还有更多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