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闻言都默然不语。没有人敢说新社会不好。后来,一个人说:
“李牛儿,说点好听的,别净说些丧气话。”
“对对。给咱们说点有意思的。”大家也起哄道。
“好吧”李牛儿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说道:
“北社有个瞎眼老太婆,会麻衣相。村里有个小伙子不相信,专门去找麻烦。一进院子,就听老太婆在屋子里说,小伙子,你去给我挑一担水再来。小伙子二话不说,抓起水桶就去挑水。回来半路上,小伙子使坏,往桶里尿了一泡尿。他想看看这个瞎眼老太婆能不能算出来。”
“刚回到院子里,就听瞎眼老太婆说:小伙子,你挑的水已经脏了,你把水倒在菜园子里吧。”
大家听了都惊讶不已。
“真的假的啊?这个瞎眼老太婆真的有这本事?”有人问道。
李牛儿不屑的一撇嘴,说道:
“小娃儿,你不信,自己去试试。那老太婆就住在北社村西头。”
听到他说的有名有姓,大家都信了。大儿子笑笑说:“这样的事情明显不科学。听听也就算了。”
这句话让李牛儿不满意了。他对这个知青说:
“小谢,别看你是知识青年,比我们有文化,农村里不科学的事情多着呢。不说远的,就说咱村田老头家,以前闹耗子,自从摆上黄大仙儿牌位后,家里就再也没有闹过耗子。”
有人立刻接口说:“这个事儿我们都知道。因为这个,田老头还被批判封建迷信呢。”
“好了,什么迷信不迷信的,不说那些了。李牛儿,再说点带劲儿的。”
有人对李牛儿说的事情不满意,要他继续说段子。
李牛儿对这些庄稼汉的爱好心知肚明,于是说:“好吧。我再说一个。最后一个啊。”
这些人知道精彩的来了,都竖起耳朵。
“程村一个媳妇儿带着丈夫一起回娘家,晚上和丈母娘、小姨子都睡在一张火炕上。早上起来,小姨子跟母亲哭诉,说晚上自己被姐夫进去了。丈母娘疑惑的说,不会吧,是不是你搞错了,是你姐夫的脚指头。小姨子立刻反驳说,才不是脚指头呢。比手指头还要粗还要长。”
大家都会意,轰然爆笑起来。有人骂道:“李牛儿,真是老不正经。”
经过一番调笑,大家精神又振作起来,中午之前就来到地点。大垛的青蒿已经堆放在那里了。大家纷纷动手装车,绳子捆好后返回。
半路有一个比较陡的长坡。于是大家按照以前的规矩,自动组成三人组,分别将板车一辆接一辆推上去。
大儿子的车是最后一辆。他帮助推完第二辆车,下来等候别人帮助推自己的这一辆。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上到坡顶一看,一群人又围在一起聊天呢。
他不禁怒气升腾,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我刚才帮你们推完车,现在我的车子还在下面,你们就不管了吗?你们还是不是人?你们今天要是不把我的车弄上来,我就不要这个车子了。我现在就回去跟队长说,让队长扣你们今天工分!”
看见一向好说话的知青忽然发怒,这些人害怕了,特别是和他一个组的两个人,尴尬的站起来,旁边一个人站出来劝解说:
“小谢,我们不是不管你,只是歇一歇。你坐。现在我们就下去。”
说着,五六个人一起下去,片刻之后就把车他的车子推了上来。一个人赔笑说:“小谢,你看,你是先歇一会,还是现在就走?”
谢先举怒气稍平,但还是没好气的说:“歇什么歇,回去再歇。走!”
说完,上去拉起自己的车,抬脚就走。
大家一阵尴尬之后,纷纷跟上。
这件事,让他明白了,知青就是知青,三观的不同,永远不会和当地人融合到一起,再努力也不行。农民就是农民,永远也不会和有文化有觉悟的知青一样。
这个观点,在谢晋元的二儿子身上也得到佐证。他的年龄小,初中毕业十六岁,又不是农村土生土长的,但是在村里农活劳动中,也同样没有得到村里人的一点关照。锄地收麦,往地里送粪施肥,都被生产队当做成年人使唤。后来他也被他们生产队派去山里拉蒿。在拉蒿过程中,他被几百斤的车子累出急性肾炎,被送进县医院治疗。
这就是当时那里农村对待知青的情况。
肾炎是一个很麻烦的病,急性肾炎如果一次治不好的话,就有可能转成慢性肾炎。谢先喜而后就留在家里养病。痊愈后,第二年参军,去了云南,成为一名舟桥连的战士。这也说明,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对于在广阔天地里的知青来说,能够参军入伍是一个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当时正在国家筹备对越自卫反击战。二孩所在部队被调到云南边境。
初次来到南方,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看到当地下学生,用芭蕉叶子包着米饭,一边吃,一边去上学,就问班里老战士:“这个地方穷到这个程度,连吃饭的碗都没有?”
老战士对他说:“这是这里的习俗。这样也省事儿。”
看着他一脸好奇的样子,老战士特意嘱咐他说:
“小谢,注意不要招惹当地人,特别不要招惹当地的姑娘。因为你不知道人家有什么习惯。听说,咱部队以前有一个新战士,看到一个姑娘蹲着挑野菜,身后放着篮子,一时手痒,就顺手捡起一块小石头子,瞄准扔进去。那知道这个姑娘立刻站起来,转身就朝这个战士扑过去,一把抓住胳膊,就要嫁给这个战士。”
“这里的习俗,东西扔进篮子里,就是看中对方的意思。解放军战士当然不能与姑娘结婚。姑娘的家人不干了,带着一群人到部队要人,要这个战士去成亲。说成亲之后再让这个战士回部队来。部队纪律当然是不允许的。后来,上级把这个连调换到其他地方驻扎,姑娘家人找不到人,才不得不罢休。”
二孩没有机会招惹当地姑娘。战斗开始了。舟桥连接到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一条数十米宽的河流上架浮桥。舟桥连将许多铁皮小船排成一排,推进水里,用钢缆逐个固定起来,眼看浮桥就要完成,这时候敌人的子弹突然朝着这里倾泻过来,打在铁船上叮当乱响。
二孩借铁船掩护,一头扎进水里,等自己部队炮火压制敌人后,再冒出头来。看看周围,这一会儿的功夫,舟桥连已经牺牲了好几个战友。
看到浮桥已经架设好,指挥员挥动旗帜,就看见坦克车、拖着重炮的大卡车,轰隆隆的开过来,通过浮桥,向敌人的阵地推进。
他在战斗中死里逃生,后来被授予三等功。
留在程村人民公社的知青,从第二年开始,国家不再给供应口粮了。民以食为天。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于是知青们就乱了起来。一些知青白天不出工,在屋里打牌,喝酒抽烟也开始流行起来。夜里出去偷吃的东西。几个人拉着板车出去,回来时车上总有些能吃到东西。红薯花生苹果,乃至村里菜地的白菜萝卜茄子南瓜都被知青们列入能吃的物品名单里。这还不算,后来发展到有人夜里出去偷鸡摸狗。
这样的情况很普遍。不过出现这样的现象不能怪知青们素质差。经过一年多的艰苦的生活,知青们的热血已经冷了下来。对于当地人们来说是正常的生活,对于知青而言,已经变成了流放生活。广阔天地的经济文化生活,怎么能够比得上自己厂里?
特别是插队到程村黄土塬这一带的知青,生活的艰苦,不仅仅是农活劳累,就连正常的吃水都难以保障,更不用说洗澡。
这下子村里人对知青意见更大了,怨声载道,防火防盗防知青。大儿子所在的第六生产队的队长看看无奈,就对自己生产队里的几个男知青们说:
“你们不要留在村里了。去水库工地吧。那儿的活儿是累了点,但是能吃饱饭。”
几个男知青走了,留下的女知青生活不方便,没有安全感,也不愿意待下去,干脆回到厂里父母家啃老去了。从那时候起,很多插队知青的炉灶再也没有冒过烟。
一些比较老实的男知青从此成了修水库的专业户。
大儿子就是这样的专业户。他首先来到阎王大队的官庄水库。这个水库规模不大,是姚王大队灌溉和大多数村庄饮用水的水源地。这个水库前几年就建成了,现在所有人的任务,就是从附近其他几条山沟里挖掘石头,修筑水库护坡和溢洪道。
他们住的地方,是水库旁边村子里一些废弃的窑洞,打地铺,还过得去。但是采石头的活十分辛苦。山沟里石头很多,但是合适的不好找。太小的不行,太大的搬不动,也不行。所以,每天任务完成的都很艰难。好在负责验收的大队技术员很厚道,对每个人交上来的石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多少都算合格。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批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