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云翊正开了新供的竹叶青,打算与云锦小酌一番。
清澈的酒浆还未入口,便见韩越已经脸色匆忙的走了进来。云翊手上的酒杯一顿,朝韩越看去:“何事?”
“王爷,宫里来人了。传王爷与王妃即刻进宫。”
话毕,便见云锦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三哥,恐怕是拜堂之事传到了宫里,父皇要叫三哥问话了。”
韩越赞同的点头,两人一同担忧的朝云翊看去。
“三哥,要不要我陪你进宫……”
云锦建议道,却见云翊放下了酒杯,笑着摆手:“无妨,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说完,便歉意的拍了拍云锦的肩膀,起身进了书房后的暖阁,神色平静的取了暗红色的朝服……
后院,睡梦中的苏婉若则被一阵突然而来的惊呼声吵醒。
苏婉若缓缓睁开眼睛,便见苏儿与风玉正双双站在床前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事?”苏婉若开口,便感觉嗓中似乎是有一团火烧似的,干涩异常。
“小姐,前院传来消息,皇上传了您跟王爷即刻入宫。”苏儿小声的回道,声音中满是担忧。
苏婉若听了,不由一脸讶然。虽然吃惊,此时却已来不及多想。忙以手撑榻,缓缓自床榻上坐了起来。
“替我更衣。”
揉了揉晕眩的额角,苏婉若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朝苏儿道。
绛红色的妃服,罩在纤细有度的身体上。苏婉若看着铜镜中雍容端庄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她上次如此盛装打扮,是在什么时候呢?
苏婉若凝眉沉思,似乎是今年初春的花朝节……那一日,她也是在苏儿的服侍下着了宫装,与父亲一起进宫,陪楚皇和阿觞饮酒赏春。
那一日,四人在花园中沿溪设了席榻,曲酒流觞,赏花对诗,不像是君臣,倒似是民间的挚友佳亲。
那一日,中州联姻的信函还没有传到弦月,父亲与皇帝舅舅还没有貌合神离,而自己……还不知道几个月后的今天,将只身远嫁中州,再也看不到弦月的一花一柳。
苏婉若眼神迷离的轻声叹息着,任苏儿双手灵巧的替自己梳理着满头的青丝,一圈圈挽成精致的发髻。
“小姐,好了。”将最后一支凤钗插进如云的鬓间,苏儿退后几步,看着眼前艳光无匹的小姐,满意的搓了搓手。
而苏婉若则正想着满腹的心事,闻言便放下了手中茶盏,缓步起身,朝前院走去。
前院中,玉带锦袍的云翊早已坐等了许久,此时见苏婉若带了苏儿缓缓前来,便沉默的起身而立,示意韩越去请了传话的王公公,众人朝门口走去。
“王爷。”柔顺的站定在云翊身侧,苏婉若微微福身,却见云翊竟破天荒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苏婉若讶然垂头,便错过了云翊看着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的光芒。
王
府门前,已有马车静静的等候在那里。
云翊目送着苏儿扶苏婉若上了马车,想了想,朝车夫说了句驾的稳当些,才揽袍上了前头的骏马,马鞭微扬,一行人朝皇宫的方向缓缓行去。
待马车一走起来,苏婉若便突然感觉到一阵酒气上涌,周围仿佛一齐天旋地转起来。
苏婉若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闭起了眼睛。
“小姐,你没事吧?”见苏婉若表情痛苦,苏儿担心的用手替她煽着风,心里则默默的抱怨着,不知这马车是谁做的,竟如此密不透风。
苏婉若微微朝苏儿摆了摆手,想着自己头一次醉酒便撞上了宫中的传召,刚要苦笑,便又是一阵酒气上涌……
所以当马车自宫门外缓缓停下,云翊翻身下马后,便发现苏婉若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云翊皱眉朝那赶车的车夫看去,却见那车夫见了王妃的样子,早已经骇青了脸色,垂手立在车边,双膝直颤着不敢抬头。
云翊见此,知是自己没有交待清楚。又见苏儿由于力气太小,刚伸手扶住苏婉若,两人便一同踉跄着朝一边倒去。便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索性伸手将苏婉若揽进了怀中。
被云翊突如其来的动作骇了一跳,苏婉若的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向身侧的云翊。
“时辰不早了。”对着苏婉若草草解释了一句,云翊感受着怀中软若无骨的身体,下意识的便紧了紧手臂,迈步朝宫门走去。
身后,苏儿则睁大了圆圆的杏眼,良久,突然抿了嘴,偷笑着跟了上去。
皇宫依山而建,众人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宽阔的宫道上,苏婉若轻轻嗅着清洌的山风,渐渐便觉得脑中的晕眩感褪了几分,精神也渐渐清明起来。想到自己还靠在云翊的怀中,忙挣扎着想要起身自己走。
“怎么,酒醒了?”云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传到苏婉若耳中,待联想到他这两日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这笑意便化为了讥讽。
苏婉若皱眉挣扎着,不接他的话。却不知云翊这会哪里搭错了筋,竟由着自己挣扎却不松手。
两人此番的样子看在身侧领路的内侍眼中,则变得无比暧昧起来。
苏婉若迥然,忙停止了挣扎,却发现众人的脚步在此时停了下来,而云翊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也是一松。
苏婉若抬头,只见眼前层层阶梯绵延而上,却是已经到了后殿。
白玉石阶上,早已有侍从等候良久。此时见翊王携了王妃而来,忙满脸堆笑的沿着石阶跑了下来。
“皇上已经问了两三遍了,请王爷与王妃快随杂家入殿。”说完,一双眼珠便好奇的朝盛装而立的王妃看去,待见到王妃的容貌竟与柔妃娘娘有五分相像时,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殷勤起来。
苏婉若不明就里,讶然的扫了那内侍一眼。转头却见云翊的表情已经重重的沉了下来,苏婉若心中没来
由的一跳。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石阶,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的自心里暗暗紧张起来。
“启禀皇上,翊王爷与王妃到了。”
后殿中,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云翊与苏婉若轻缓的脚步声,打破了后殿的宁静。
苏婉若表情庄肃的迈步进了金砖铺就的大殿,还未走几步,便听自大殿中央的龙案旁,响起了一声柔婉的娇呼声:“阿若。”
看着翊王身侧,清丽如芙蓉般缓缓而至的女子,柔妃如六月烟雨般轻柔的眸子早已盈盈注满了泪水。待话音一出,整个人早已经激动的自精美的贵妃榻上站了起来,紧走两步,伸手将苏婉若揽入了怀中。
感受到这宫装丽人不懂寻常的激动,苏婉若有些的疑惑抬头朝她看去。待看清她眼泪婆娑的双眸下,那张清丽的面容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宫装丽人的眉眼容颜,竟然与自己有五分相像。
“娘娘……”怔愣着低声轻唤了一声,苏婉若突然想到大殿中,还有皇帝与翊王在侧,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挣扎着想要自柔妃瘦弱的怀抱挣脱出去,苏婉若伸出手,待看清了柔妃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时,心里突然一软,便不由的转推为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起来。
一旁的云翊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原本幽深的目光却渐渐的冰冷了下来。
直到此时此刻,云翊才猛然的发觉,苏婉若竟然如柔妃相像到了如斯的地步,同样柔婉的气质,同样清淡的眉眼,以及……同样令人拍案叫绝的好手段。
弦月国,倒当真是善以女子惑国啊。
云翊不无讽刺的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唇角便直直的塌了下来。而方才心里因为苏婉若醉酒而产生的一点点怜惜,则瞬间荡然无存。
待抱着苏婉若低低啜泣了片刻,柔妃才盈盈的抬手拭了眼泪。凝眸看着眼前亭亭而立的外甥女,双眼红红的笑了起来:“看我,竟失态了。”
说完,便回头嗔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柔声责怪道:“皇上也不提醒臣妾,到让阿若与王爷看了笑话。”
话毕,腰身轻转着将苏婉若拉到了贵妃榻边,作势便要坐下。
而云崇天听了柔妃的责怪,却毫不在意的朗声笑了起来:“都是自家的孩子,柔儿何需介怀。”说着,目光温柔的看向娇嗔薄怒的爱妃,刚毅的脸上,竟满满都是宠溺。
苏婉若见柔妃竟要拉她同坐,则忙止了步子,疑惑的看了一眼对自己态度无比和善的皇妃与皇上,迟疑的开口道:“娘娘……臣妾不敢僭越。”
说完,便见柔妃的手臂一僵,而后才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
“你看,我竟然忘了,阿若还不认得我是谁呢。”柔妃转头,恍然的朝云崇天轻笑起来,而后又转过头,重新看向一脸疑惑的苏婉若,柔声说道:“阿若,我是你嫡亲的姨母啊。”
话音刚落,便见苏婉若惊讶的瞪大了一双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