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听叶染烟喊我妹妹,突然让我很不自在。
尤其是她面显忧色,欲言又止又低声说着“北庭第一公主和夏弦月是旧识”,说完又是哀怨又是同情的眼神看我,让我如坐针毡。
她的话只是点到为止,竞价时间完毕,她要去陪客人聊天弹曲,便与我告辞。
意有所指的暗示成功影响了我的心情。
我看向阿暖,向她询问可知道此事,她亦摇摇头。
顿时心情沮丧,心头涌起酸涩,洪大娘与我说话,我赶紧打起精神。
“大娘,你这地方白天也这么热闹?”
“自从重新开业后,杏红楼也打出了名声,很多客人慕名而来,不仅如此,还新来了不少资质和才艺皆上乘的舞姬。”洪大娘提到杏红楼的新气象,也是一脸得色,她最满意的就是招揽到叶染烟,“染烟姑娘不愧是南城第一花魁,善舞又懂编曲排舞,这些歌舞都是京城独一无二的,还有不少青楼学了我们的歌舞表演。”
我附和着赞美两句,洪大娘面带喜色自顾说了一番,见我热情不高,若有所思地问道:“小姐心情不好?不知我能否帮得上忙?”
我苦笑,如今一团乱麻似的局面,谁能解开?我甚至着急展老夫人和罗芳凝的动作太慢,怕到时候来不及阻止婚事,那便只好用最下策了。
“小姐可是担心朋友的病情?”洪大娘兀自猜测道,“生死有命,小姐要想开些。人活一世,总是要经历生老病死,匆匆数十载,当一世人也是种福分。”
“大娘说的很有道理,我要记下来,以作励志。”
“小姐又说笑了,我一粗人哪懂这些?”
洪大娘妄自菲薄,又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经她在旁与我开解说话,烦躁的心情稍有缓解。
有丫鬟过来请示,洪大娘便先去忙事。
“小姐,你婚期将至,该收收心了。”阿暖冷冷的声音在旁提示,我趴在桌上无精打采,“真不想被提醒这件事。”
“小姐,你在自寻烦恼。”阿暖不留情地数落,“叶姑娘的话只说了一点,你便自乱阵脚,如此,不正中某些人下怀?”
阿暖说的对,况且我已经与他约定好了信任,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怎么也比旁人口述的更直接可靠吧?
知道阿暖是开解我不要胡思乱想,我感激地看向她,阿暖冷哼一声,别开脸看向别处。
咦,暗卫还在发呆哦?
我向阿暖眨眨眼,她很快会意,使力拍向暗卫的肩膀,他反应慢半拍才回击。
暗卫年轻的面上带着冲动:“小姐,你的侍卫太过无礼,擅自出手伤人。”
“我没看见哦。”我表情无辜,语气坚定地说道,“除了满屋子都是桃花开的鲜艳,我看不见别的东西。”
那两人表情一致不解,我详细解释:“有人见了美人,心思萌动,心头桃花朵朵开,旁人瞧见他七情上面,可不是见着桃花开了?”
暗卫立时哑口无言,神情紧张,仓促解释:“小姐不要误会,我并无非分之想,只是……
”
“觉得人家很美,很有才华,心跳开始乱了。”阿暖当了回旁白,对我说道,“小姐,这段话便是出自《李家千金》的男女角色相遇时的描写。”
“很贴切。”看暗卫局促不安,又心虚害羞的模样,默认了我们的推测。
“阿暖,今儿不凑巧,叶姑娘要会客,待她下次要跳舞,我们再来。”我由衷赞美,“叶姑娘的舞跳得可美,刻苦练习的舞技堪称一流的舞者,实乃南城一绝。”
虽然我有幸向她学习过一段时间,但她舞蹈的神韵却远学不来,她教我的已是简单版。我一开始得瑟,暗卫眼里的向往更加明显。
到底是大美人,只露了一下面,便惹人心驰神往。
我暗叹叶染烟的魅力大,艳冠京城是早晚的事,杏红楼得此助力,在青楼楚馆中的排名也是飞快上升。
外面一阵吵闹声打断了我的思路,阿暖身形一闪到了门边,打开门往楼下看了看,对我说道:“是两个客人喝醉酒闹事,洪大娘已经去劝阻。”
没发生大事就好。
这时,楼下的喧闹声却更大了。
两个酒醉吵闹的客人醉的糊里糊涂,话不投机半句多,洪大娘劝阻无果,这两人最后竟大打出手,两方的随从更是刀剑相向。顿时楼下乱作一团,杏红楼的姑娘和宾客都吓得退避,尖叫和踩踏立时发生。
“别慌啊……回来……还没结账……”洪大娘慌忙让人去堵住大门,一些客人趁乱逃走,忘了付银子。
“小姐,你待在这里比较安全。”阿暖也面露忧色,“我下去看看。”
楼下的骚动传到了楼上的雅间,一些客人见乱心慌,急忙忙地跑出来,有的甚至衣裳不整,一望便知是从窑姐床上刚下来,被楼下弄出的动静吓得外衣都没拿。
双方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响,楼中设施被破坏惨不忍睹,双方已有人挂了彩,见此情状,谁还敢上前劝架?洪大娘躲在一边偷偷望,欲哭无泪地看着被捣坏的桌椅瓷器盆栽,弱弱地抗议,让他们住手。
打得正酣的两方人马,哪里听得见?好似这些随从也如主人般喝醉了,不管不顾地砍杀拼斗,打红了眼。
骚动的制造们,忙着打架扔东西之余,还不忘继续大吵。
其中某人对另一人大喊:“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想得叶姑娘垂青。”
“我呸,你大爷我哪点不好?你这兔崽子给我提鞋都不配。”另一人涨红着脸,脸上浓密的胡须,配上一身不修边幅的披红挂绿装,活脱脱是电视剧常演的悍匪形象。我看见他的大胡子,觉得他要是演黑旋风李逵很合适。
“我知晓琴棋书画,懂礼仪,岂能与你这蛮夫相提并论?”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一脸地不服气,嫌弃大胡子的粗鲁。
“你奶奶个熊,会读书有屁用?叶姑娘也不曾多看你一眼。”
“蛮夫和粗人更不配。”
“你奶奶个熊,老子今天非打爆你的头。”大胡子气的发号施令,“弟兄们,都别给老子省力气,狠狠打狠狠砸。”
“尽全力者,本少
爷重赏。”
年轻男子和大胡子继续又掐又打,双方随从听了主子的话,打斗更加卖力,场面更加混乱,洪大娘心痛家当都快被毁光光了,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看情形是两个竞价失败的客人,言语上起了冲突。”我向暗卫说道,“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暗卫只是点头,没有三八地凑到门缝看事情经过。
“叶姑娘!”那年轻男子见到倾慕的美人出现,立时停止暴力相向。
“叶姑娘!”大胡子也慌忙停手,一脸痴迷地看向叶染烟。
双方人马见主子不再动手,也收起了架势,等着后续怎么演。
“两位客官来杏红楼是给染烟面子,两位起了纷争,染烟难辞其咎,实在过意不去。”叶染烟痛惜柔婉地表示,侍女递上一小杯酒,“这杯酒当染烟赔罪,两位客官玩的不开心是我的过错,还请两位高抬贵手,止干戈为玉帛。”
一番话进退得宜又不失身价,两个纠纷的人都痴痴地望着美人,又见她向自己敬酒,早已眼晕不止,不停地点头道歉,当下命下属收拾好离开。
“等一下。”叶染烟身旁的男子,长身而立,一身玄色的衣裳,衣缘镶着湛蓝的滚边,腰间垂挂着玉佩,慵懒散漫的语调,优雅地接过随侍递来的杯盏慢饮,“这打了半天架,毁了那么多东西不必赔偿吗?”
那两人面面相觑,见开口的是竞价成功的男子,正光明正大地站在叶染烟身边,顿时怒意又起,叫嚣着要他管云云。
我在一旁冒冷汗: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一队捕快走了进来,阿暖走在最后,原来她是去报官了。
为首的捕快冲人群喊:“谁敢聚众闹事?带回去。”
“敢动本少爷,你活的不耐烦了?”年轻男子鄙视地看向捕快,让属下招呼他,“我家少爷可是梁大人的大公子。”
“唉哟,是礼部梁大人家的公子,失敬失敬。”为首的捕快谄媚地变了脸,那年轻男子面带不屑,指着叶染烟身旁的男子说道:“这人带头聚众闹事,你将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大胡子也附和:“可不就是他把这楼里砸的稀巴烂。”
我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下完蛋了。
为首的捕快立刻会意,作势便要逮捕玄衣男子。
不料,人尚未靠近半步,便被几名身强力壮的护卫拦住。
他正欲发作,其中一名护卫亮了亮腰牌,那捕快吓得立刻跪倒,忙道:“小人该死,小人眼拙,大人恕罪……”
“该怎么做,不必我说了?”玄衣男子俊脸扬着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告诉你家大人,他们得罪的是我,这杏红楼的赔偿问题……”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办妥。”
玄衣男子一挥手:“别再在这碍眼,搅了我的雅兴。”
所谓的梁大人家的公子被人架走了当然不服气,又吵闹起来,被那捕快堵了嘴,又在耳边说了几句,那位嚣张的梁大公子立刻焉了下来。
谁让他得罪的是当朝圣宠正隆的二皇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