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下令五日后,将水月教余孽送上祭台烧死,惩戒水月教妖言惑众冒犯天威,借此作为伴月国出兵北庭前的祭天仪式。
伴月国许久没有如此隆重地举行祭礼,民众们既兴奋又好奇。伴月国不禁止民众相信教义,水月教在伴月国创教多年,信教者众多,除了入教的教徒,平民百姓也很喜欢听教徒们的讲义,诚恳地请他们占卜测算。因此,一个在民众中还颇具威望的教派,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圣姑又被关进天牢,即将被处死。一些对水月教感情颇深的普通百姓顿时感伤,只叹这世事无常,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也有的人去打探水月教为何一夜间大迁徙,这位圣姑又因何事触犯龙颜将被当成祭品烧死。
“照我看,水月教就不该选现在的圣姑做圣姑。”某位自诩知道不少内幕的百姓,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放阙词,“水月教新选出的圣姑简直是笨蛋,居然敢冒犯陛下的威严。咱们的陛下雄心壮志,钦天监的大人们都算出陛下对北庭用兵必是吉兆,偏这水月教的圣姑测出伴月国近期将有大地震,她这不是暗示陛下为政不仁糟了天谴,犯了陛下的忌讳吗?”
“这圣姑也真是大胆,竟敢说这种话。”围观百姓也附和称是,认定水月教圣姑不要命自寻死路。
爆料者洋洋自得,继续以专业八卦者身份八卦此事内幕:“不仅如此,听说陛下震怒不已,还因为这新圣姑将水月教在一夜之间变走了,陛下斥其妖言惑众,扰乱人心,这才将其下狱严办。”
“活该。”几位百姓听得兴起,也跟着嫌弃几声水月教。
“可是,水月教的预言和占卜挺灵验的,况且还是水月教圣姑亲口说的,该不会真要发生大地震?”一些相信水月教的百姓表示担忧,如果那位圣姑说的是真话,大地震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有命跑吗?
爆料者对他们的担忧不以为然,口吻轻蔑,字里行间尽是对水月教的鄙视:“这位新任圣姑,据说是水月教从外面找回来的,也没有正正经经地修行过,是半路闯出的生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挤掉了水月教其他待选的圣姑,她还善妒,水月教的一位长老能力出众,在教中颇有威信,几十年来为水月教的发展尽心尽力,一直都相安无事。可自从这个新圣姑来了后,只是没几天功夫,她就把那位能干的长老排挤走。不但如此,她很喜欢自作主张,还擅自改了水月教新长老的推选规则,将推选大权交给每位教众手里,由他们直接推选。我看这位新圣姑八成是给与她关系交好的长老铺路搭桥。”
爆料者眉飞色舞,说的兴高采烈,生动形象,好像他曾亲眼见证这件事,手舞足蹈说的煞有介事,不明真相的群众就被他忽悠了。
于是,乍然得知“真相”的群众们都义愤填膺,感叹水月教江河日下,竟然败在新手圣姑手上。
“原来水月教的圣姑是这种人,哼,我再也不信他们的话了。”
“我以前还觉得水月教置身事外很超脱,原来也是世间俗人,贪生怕死之辈。”
也有人抗辩:“此言差矣,水月教的占卜素来闻名,虽
然这位新圣姑能力有不足,可她能让整个水月教的人都臣服于她,奉她的话为金科玉律,这位新圣姑必有过人之处。”
“说的没错,水月教的长老们都很厉害,如果圣姑真的算错了,长老们怎么会听从新圣姑的安排,连夜转移水月教。”
“他们以前算的都很准,不会有错。”
“难道真的要发生大地震?”
“若真是如此,陛下出兵北庭边陲,怕是不祥之兆。”
“怎么办?如果真的有地震要来,我得赶紧回去收拾离开伴月国。”
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众人将信将疑,顿时人心惶惶,都担心水月教的预言成真。那位自诩知道内幕的百姓见自己被众人无视,心下不爽,立刻跳起来大喊求存在感:“诸位,陛下是伴月国至高无上的人,我们要追随陛下,听从陛下的指引,为伴月国的荣耀而战。陛下此战必胜。水月教圣姑妖言惑众,我们要烧死妖孽,还百姓安宁,为伴月国的胜利血祭。”
又是一番争议的言论,激起了伴月国百姓参与探讨的问题。
这位新圣姑到底该不该被处死?
众人说法不一,讨论激烈,围绕水月教在伴月国仅剩空壳的缘由,再到新圣姑的死活问题,百姓们充分发挥他们的八卦精神,在闹市区里讨论的热火朝天。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非常在意圣姑的死活。
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坐在路边的茶铺里饮茶,面无表情地听着市井流言,紧紧握着手中的杯盏。
“公子,可是小老儿这的茶水不好?”经营茶铺的是位黑白头发满布的老人,苍老的面皮皱起褶皱,因慈祥的笑容显得格外亲切。
他见这位白衣公子在他的铺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因为这位白衣公子坐到他的茶铺来,不经意间为他招揽了不少客人,这一日的收益比起平日要好上许多,因此,老人对这白衣公子态度和蔼可亲,打心眼里感激他替自己吸引了不少茶客。
这位白衣公子年纪轻轻,约莫二十岁出头,俊美温文,形貌俊朗,身形颀长。他举止文雅,礼仪周全,即便是坐在这间不起眼的路边茶铺,他的神色平静,并无嫌恶与不自在的姿态,茶铺老板对他赞誉有加,闲下来也喜欢与这白衣男子闲话几句。
白衣公子收敛心神,笑着回应:“怎么会?老伯的茶很香很好。”
此际铺子上客人不多,老人便坐下与他闲聊起来:“公子不是本地人?”
“我从大郓来。”白衣公子微笑以对,令人如沐春风。
“公子,可是来伴月国游玩?”
“我来寻人。”
“想必是对公子很重要的人,才能让公子千里迢迢到我们这里来。”老人见他笑而不语,调侃道,“公子可是到此地寻你的意中人?”
“老伯如何知道?”白衣公子没有否认,心里暗叹自己的心事何曾表露的这般明显。
“老头子我是过来人,自然看得懂。”老人见自己猜对了,又看这年轻人并无不悦,接着猜道,“公子,
可是寻不到你的意中人?”
只见这位年轻人苦笑:“寻着了,只是现在见不到她,有些担忧。”
“年轻人总是心焦,你们的路还长着呢,只要你们二人彼此属意,心意坚定,一定能走下去。”老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开解他的忧愁,“我和我家老太婆,年轻的时候也担心这个计较那个,一辈子磕磕碰碰,可两人就这样一起走到今天。”
老人话语里透着一股自豪,白衣公子稍觉释怀:“老伯说的对,我不该自寻烦扰。”
“既然已寻着你的意中人了,那就快点去和她见上一面。”老人催促道,“说不定人家姑娘也在等你,正等得心焦。”
白衣公子点点头,老人很高兴自己的开解有成效,正待说上两句,自家老伴来给自己送饭了,于是,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上的篮子,数落老伴腰背不好还要跑这里给自己送饭,面上却是满足幸福的笑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衣公子看着眼前一幕,心脏被狠狠一击,眼里浮现一丝涩意。
搁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他没有打招呼就走了。
老人过来收拾桌子,看见桌上的银子,急忙去寻那白衣公子找零,不料,那人却早没了踪迹。
“这小伙子真是……”
“老头子,这么大锭银子,咱赶紧给人还回去。”
“不必了,这是客人付的茶水钱。”老人心中了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与老伴说道,“这小伙子赶着去找他的心上人,到时候,一定会带她再来小老儿这里喝茶。”
可是多亏他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小伙子赶紧去找他的心上人。
伴月国王宫。
国王情绪不佳,携宠妃和百官赏歌舞,听雅乐,然而,即使歌舞再美好,音乐再悦耳,国王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百官们都知晓国王担忧何事,但都束手无策。况且,伴月国对北庭用兵,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死路。但国王去意已决,百官们都明哲保身,鲜有直谏此事,痛陈其害竟被国王下子架出宫处以笞邢,再被打的半死不活了就拖回大殿,将他血肉模糊的背面向百官展览,百官们更加不敢放肆。
雅乐奏完了,国王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退下。
负责宫中雅乐的官吏来求情,声称自己寻到一位音乐造诣极高的琴师,请他上场为国王演奏一曲,定能让陛下开怀,只是他面貌丑陋,需带着面具示人。
“既如此,那就让他上前来。”
待到人一来,一袭白衣飘然而至,琴师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他躬身行礼,得了国王应允后,他席地而坐,将古琴摆在膝上弹奏,很快,一曲流动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溢。
国王原本兴致缺缺,听到这曲子从平淡到急促,让人不由地随着琴手的琴音领略心情起伏变化,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身旁宠妃的脸色很微妙。
她盯着那带面具的琴师,见他优雅从容的弹奏,为了取悦不知风雅的国王,叶染烟心情复杂。
夏弦月,你终于还是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