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僵住般,待颜儿缓过神来,方和早已退下。踮着脚,一步一步,步步似踩在心头,跨过那道门,氤氲热气袭面,直冲得颜儿眼鼻一酸,泪竟盈了眶。颜儿急屏呼吸,却依旧嗅到硫磺的淡淡青涩,耳畔的汩汩泉音,声声敲打心房。氤氲如纱如烟却遮不住那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背对着门,双肘枕在浴池边沿,半个背脊露出水面,那是自己喜欢依靠的肩,宽阔而结实,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着古铜脖颈,那是自己喜欢偎依的颈窝……
心如鹿撞,颜儿只觉呼吸都已不畅,急急移目,蹑手蹑脚地踱去香炉。手竟颤抖,颜儿握紧空拳紧了紧,再伸手,还是颤抖。轻轻地拧开青铜炉盖,指尖轻搐着捻起香叶送入若隐若现的橘红火星,一缕缥缈诡异的迷烟熏起……冷不丁地吸入一口,颜儿急屏呼吸,不知为何眼角脸颊只觉潮润,扬手一拂,竟全是泪。如何能不落泪?在心里、梦里、脑里幻想过百千回,自己披着火红的嫁衣,端坐在火红的喜榻,娇羞地等着你揭开火红的盖头,见你醉心地笑,听你醉人地念,拥你甜蜜地吻……
泪光一滞,颜儿雷击般伸手,竟顾不得烫,捻起卷入橘红暗火的香草抽了出来。顿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熏了一半的香草,颜儿长舒一气,自己的人生,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独对他的心,他的情,绝不能假。否则,无心无灵,自己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不可,不可,颜儿撂下香叶,小心翼翼地拧上了炉盖。
“方和,换了熏香?不必添香了,退下吧。”
吓地惊退一步,好在他歪侧着头,枕在肘上,并未回头,颜儿做贼心虚,局促地紧了紧手,玉靥红彤彤的,似熟透的*,蒙着雾气娇羞得吹弹可破。闭目凝气,怎么办?是走是留?只觉莫名烦躁,心扎扎的烦躁,浑身隐隐刺痒,颜儿挠了挠手,手臂竟似晕了一层红雾。急扯衣袖掩了掩,颜儿凄凄地望一眼汤池,心纠作一团,一瞬,忆及那柄长剑……罢了,既不知何日殒首,倒不如纵情尽兴,既想嫁他,便嫁他!
轻轻脱鞋,颜儿踮着脚尖,一点一点踱近汤池,纤纤细指顿在腰间一瞬,轻解腰封……如雪白裙滑落,藕粉亵衣蒙着烛光泛起一抹羞晕。玉足粉琢一般,浸入热汤,映入一抹如烟倒影,藕粉衣襟浅浮水面,幽幽地飘向汤池那头……
“方和,退下吧,这儿用不着你。”
闻声,粉裙顿住,他近在手边,晶莹的水珠滑落健硕的背脊,泛起一缕迷醉的水纹……羞红的星眸迷离了,颜儿只觉心似闷在了泉眼底头,透不过气来……蹚着泉水贴近两步,青葱玉指掇着温水帕子,颤颤地贴上古铜,顺着背脊拭了拭。
周身一凛,猛一回头,苻坚愕地倚着汤池边沿避了避,慌乱地起身去够浴巾,瞬即,又慌乱地栽回汤池,双颊腾起一抹紫晕,急乱道:“颜儿你……”
脸如燃炭,颜儿羞得无地自容,却是一狠心,星眸一闭,踮着脚尖不由分说地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