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到了中秋佳节。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皇上在光明殿前隆重设宴,邀请所有的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参加,这次的宴会规模庞大,除有急要公务确实不能参加的,几乎全部皇族都受邀参加,这也给了君羽一个重新认识他们的好机会。
为了这一天后宫之人都倾尽全力做准备,金钗环佩、绫罗宝器,恨不能都往身上戴,君羽也做了新衣裳。她深知这宫廷宴会,也是后妃们的斗艳场,所以在兰嫔梳妆打扮的时候,假装玩耍调皮,故意将胭脂抹在兰嫔的眼皮上。
兰嫔笑骂:“小坏蛋,这个可不是往眼睛上涂的。”兰嫔说着就要去擦,君羽急忙拦着她,“别急,兰舅母,你看这样是不还挺好看的?”君羽拿着镜子对着她照啊照的,兰嫔仔细观瞧,刚才惨遭君羽毒手的那只眼睛,眼皮上一片嫩粉,宛如盛开的一片桃瓣,越发衬得她的眼眸春水荡漾。
“没想到,这样还真挺好看的,不过哪有人把胭脂往眼皮上涂的,当心被人笑话了去。”兰嫔说着又要拿手去擦,君羽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我的好舅母,既然好看为什么还要擦呢?咱们自个儿不说谁又知道这是胭脂呢?说不定大家看见以后都要跟你学呢!”
“就你有理!”兰嫔笑着戳了下君羽的额头,这个小人精,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看完兰嫔,再看兰嫔身边的君羽,呃,看了还不如不看。花红问君羽为什么不把自己也悉心装扮一番?君羽笑答,“就我?不要浪费资源了吧!我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衬托。”
收拾停当后,时辰也差不多了,贤妃前来邀兰嫔一同赴宴,看到兰嫔的装扮后,忍不住赞叹道:“妹妹当真是个秒人,怪不得皇上喜欢的紧。”兰嫔娇羞的自谦了几句,三人起身,因三皇子在崇文殿读书还未下学,所以并没有见到贤妃之子。
明月高悬,清风送爽,光明殿外,大摆筵席,君羽她们在偏殿稍事休息,与其他妃嫔有的没的拉着闲话,等候皇上的驾临。参会人员陆续到齐,不一会场内就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只听宫人高声传唱道“皇上驾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威严与压迫,令场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跪倒接驾,山呼万岁。
皇上今日身着金丝盘龙袍,头戴金冠,在朦胧夜色中,比满月更加明亮耀眼,英气逼人。“今日只是家宴,众卿不必拘礼,尽管开怀畅饮,与众同乐。”分宾主落座后,丝竹管弦乐起,有舞姬鱼贯入内,翩翩起舞,众人饮酒作乐,一派繁华景象。
兰嫔平日不施脂粉,但又天生丽质,反而显得她超尘脱俗,今日只化淡妆,着藕荷色轻纱罗裙,首饰选同系列的玉饰,只一支玉簪,一支玉镯,一副耳坠,胸前却未佩戴任何饰品,雪白的肌肤一览无余,被裹胸紧紧包覆住的□□在轻纱的外罩下隐约显露出美妙的曲线,引人遐思。这都是君羽为她选的,君羽在现代干的可是办公室的工作,关于服饰搭配、接待礼仪她都是行家里手,身上的饰品不能超过三件,颜色也不能超过三种,君羽按照这一铁的法则,直把兰嫔打扮的如月宫仙子,嫦娥下凡,雅而不素,娇而不媚,比起那些满头开花,看了直叫人觉得繁复压抑的庸脂俗粉,宛如一泓清流,沁人心脾。果然皇上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众人,不由得在兰嫔的身上流连。
君羽一边温习花红提前教授的功课,一边暗自观察众人,皇上下手第一位坐得是大皇子云祌礼,皇上十七岁得子,他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现年十八岁,是众皇子中唯一立有军功的,也是立储呼声最高的。君羽却不以为意,皇上正值盛年,众皇子皆年幼,大皇子现在自然是鹤立鸡群,但皇上不急着立储,一是等众皇子长大,进一步考验众人的能力,二是……君羽猜想,这当皇上的没一个愿意主动让位的,非要当到自己要死了才肯传位,皇上现在年轻力壮,至少还可以执政二十年,二十年后,大皇子就快四十了,他等的了吗?皇上会传位给一个没几年好活的人吗?如果是正常传位,她觉得大皇子是最没可能继位的。
大皇子旁边是二皇子云祌禄,今年十五,所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大皇子好武,二皇子却好音律,只可惜错投帝王家,为家族所不齿,备受冷眼,君羽对他倒没有歧视。
君羽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她,君羽赶忙抬头,却见众人各得其乐,并没有人在看她。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自己紧张过度?君羽夹起一个饺子正准备送进嘴里,突然又感觉到那种视线,赶紧抬头,这次她的反应很快,对方来不及收回视线,就看见三皇子云祌祎正盯着她,那目光如电,似乎还含有恨意?好凌厉的眼神!君羽吓得一哆嗦,饺子从筷子逢滑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下面的醋碟中,直渐得君羽脸上身上都是。君羽不等花红递过帕子,就用袖子在脸上胡乱的一擦,抬头看见云祌祎仍在看着她,想笑又极力克制,让那张俊脸有些扭曲。君羽心想,有什么好笑的?憋死你!
三皇子以下四、五皇子都还是奶娃,君羽也没心情继续探究了,只是低倒头不住的往嘴里扒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上兴起,邀众人去御花园赏月,外臣退避,只剩皇上的老婆和孩子。众人玩起了吟诗作对的风雅游戏,精通文墨的大都自己作诗,不懂的也引用两句名家名句烘托气氛,最后妃嫔组兰嫔胜出,皇子公主组则是三皇子拔得头筹。君羽一直魂游天外,只是觉得方才好像吃得太多,脑部的血液全都跑到胃里消化去了,晕晕乎乎的有些犯困,冷不丁皇上突然唤她。
“羽儿,方才皇子皇女们都吟了诗作了对,兰嫔更是拔得头筹,你是兰儿带大的,是不是也有什么佳句?”
皇上笑吟吟的望着她,众人也将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君羽身上的瞌睡虫顿时跑了大半,呼吸一滞,当中玩死她,不好吧?
“月亮月亮大又圆,咬掉一口少半边。”君羽稍加思索,便摇头晃脑煞有介事的念出这句诗来,你要是不嫌丢人,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可只有七岁,还是个没开化的蛮夷的郡主,就是这种水平。
果然话一出口,就引得众人一阵哄笑,皇上笑道:“羽儿,你这说得是月亮还是月饼啊?”又对三皇子道:“中秋节后,怀宁郡主入崇文殿读书,祎儿你可得好好教教这个妹妹啊!”
“儿臣遵旨。”
“今日十分尽兴,愿我魏国国运昌隆,百姓安居乐业,朕也好有机会与你们再聚天伦,都散了吧!”
皇上一声令下,众人告退散去,兰嫔留下侍寝,这就是对她今晚作诗赢了的奖赏。贤妃突然说赏月时好像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要先行离开,三皇子要送母妃回宫,贤妃却说:“兰嫔妹妹留下侍寝,娘不放心让羽儿独自回去,祎儿你替娘送羽儿回宫,娘这里还有常顺他们伺候呢,不打紧。”云祌祎有点儿不情愿,但又不好拨了母妃的面,只得遵命。
兰禧宫离御花园不算远,君羽没有乘车,而是打算步行回去,云祌祎也不阻拦,只是默默跟在君羽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远,却都没有说话。
“小安子怎么样了?”君羽率先打破沉寂。
“小安子?”
“就是贤福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恩,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大,身材也差不多。”君羽对着云祌祎比划,云祌祎显然对君羽拿他跟一个太监相提并论感到不满。君羽突然发觉他俩真的有点儿像,但又马上否定,不可能,云祌祎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贤妃的爱子,备受荣宠,谁敢动他,他们只是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个明亮忧伤,一个明亮凌厉。
“是有这么个人,他怎么了?”
“你们不要再打他了,虽然他只是个奴才,但也是爹生娘养的,还那么小,他会疼,他的亲人会心疼。”君羽说着的时候也想到了小章子。
“怀宁郡主宅心仁厚,对一个下人都如此关心爱护,我替小安子谢谢你!”云祌祎玩味的看着她,口气满是嘲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如果我以前得罪过你,那么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以前的事我真的记不得了,你信也好,不信就当我是死过一回,好多事都想明白了,我只想在这宫中平静的生活下去,你明白吗?”君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坦诚。
云祌祎怔怔的望着她,君羽却没有等他回话,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一座宫殿前,一名老太监手中拎着一只兔儿灯,正逗弄着他的小主子,空气中传来孩童银铃般的笑声。君羽看着他们,微笑不由得爬上嘴角,她小时候父亲也是这么逗她笑的,还有那只中秋节的灯笼,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礼物。
“想要吗?”耳边传来云祌祎的轻唤。
“恩。”君羽立即点头,随即又摇头失笑,再怎么相似也是不同的东西。
两人起身往回走,不知不觉走在一排,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云祌祎当时整十岁,文武双全,相貌出众,是最像景帝的孩子,君羽不愿承认,他虽然年纪还小,但却让她倍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