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能征惯战, 战争打响后,竟然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虽然也受到魏军的抵抗, 但根本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民族矛盾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在每个突厥人的心头, 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愤怒终于寻找到了出口, 仿佛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一路南下,蔓延至魏国腹地。赫连晟亲自挂帅,冲在战争最前线, 在拿下魏国北面的门户雁荡关后,下令暂停进攻, 在关内安营, 整装待发。
云筝宁随赫连晟出征, 看着突厥强劲的势头心急如焚,十分担心皇兄和故国的情况, 同时她也不愿意看到突厥人伤亡,每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内心饱受煎熬,再加上长途奔波,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是夜, 云筝宁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叫她。
“谁?”云筝宁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宁儿, 是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云筝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开窗放来人进屋, 查看四下无人后,把窗子关好。
此刻站在云筝宁面前的正是那个午夜梦回常常让她挂念的人——薛承儒。云筝宁诧异道:“薛大哥,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进屋内,朦胧中,薛承儒一袭白衣,笑容依旧的望着她。云筝宁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过去,恍如隔世。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薛承儒开口道。
云筝宁不解,薛承儒娓娓道来,原来魏军并非被突厥打的节节败退,而是按照新皇的指示,有计划的撤退,要将突厥引入雁荡关内。而雁荡关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赫连晟进入,来个里应外合、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薛承儒虽然不是武将,但为了见云筝宁一面,主动请缨,作为监军来到战争前线,并同留下的魏军一起埋伏在关内的地道里,伺机而动。
“原来皇兄早有安排,我就说魏军即使不如突厥善战也不至于如此轻易落败。”云筝宁刚松了口气,又担心起薛承儒来,“皇兄没事就好,可是你为了见我竟然深入敌营,你又不会武功,太危险了!”
“只要能见到你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我薛承儒也在所不辞,更何况此等小事乎?”薛承儒信誓旦旦的说。
“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个书呆子!”云筝宁嗔怪道,薛承儒嘿嘿傻笑,这样的对话就像从前一样,他们仿佛还是那对不谙世事的男女,心中只有对纯真感情的渴望和幻想,可是薛承儒的下一句话马上就把天真的云筝宁打回到了现实。
“其实,我这次来除了看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薛承儒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云筝宁,虽然他心中极其不愿破坏这次难得的见面。“关于刚才说的计划,虽然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为保万无一失,最好是你能取得突厥兵的布阵图。”
“你要我去偷赫连晟的布阵图?”云筝宁大惊。
被心直口快的云筝宁如此直接的戳穿,薛承儒有些窘迫,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劝说:“这也是你皇兄的意思,他要我一定要当面对你说。”
“皇上初登大宝,可各方势力仍不甘心,虎视眈眈,你皇兄急需这次胜利来巩固自己的根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的皇位得来不易,只有你可以为他分忧!现在赫连晟对你十分信任,只有你可以出入他的大帐,只有你才有机会拿到布阵图,所以……”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一直以来魏国对突厥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我们有错在先,不可以再做如此不义的事。”云筝宁摇着头,无法认同,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那么等待突厥人的将是灭顶之灾。
“你觉得突厥人无辜,可你见突厥杀害魏国人何时手下留情过?战争本就没有对错,只有胜负,唯有一方获胜,才能尽早结束这场战争。宁儿,帮助我们吧,毕竟这儿是你的故乡,有你敬爱的兄长,只有魏国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薛承儒继续劝说。
“别逼我……”云筝宁为难的说。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也不想逼你,但事已至此,如果这次行动失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你就忍心看我死于乱剑之下吗?”薛承儒伸手去触摸云筝宁,却被后者躲开。薛承儒很受伤,恍然大悟似的说:“难道你对那突厥汗王产生了感情?所以不肯帮我们?”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云筝宁急忙辩解。
“宁儿,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过,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做梦都在期盼和你团聚的那天。只要我们打败了突厥,只要赫连晟一死,你就能回到故乡,回到你皇兄的身边,我们就能在一起,长相厮守,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你也在期盼的吗?”薛承儒轻轻揽云筝宁入怀,这次她没有反抗,顺从的把头靠在薛承儒肩上,喃喃的说:“皇兄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会让你来说服我。”
“你也不要怪他,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薛承儒安慰她。
“好,我答应你。”云筝宁在薛承儒的怀中点点头。
……
片刻后,薛承儒依依不舍的与云筝宁分别,跳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云筝宁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云筝宁熟知赫连晟的作息,次日,趁赫连晟外出未归悄悄潜入他的大帐,营地内巡逻的士兵对云筝宁的行动根本没有过问。进入雁荡关后赫连晟安排云筝宁住进镇军府衙,而自己则在城门口扎营,与将士们同吃同宿。
云筝宁在赫连晟的大帐里仔细搜寻每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赫连晟习惯晚饭后在营地内巡视一会儿,体察下情,与将士们饮酒同乐,留给云筝宁半个时辰的时间。赫连晟的帐篷不大,陈设极其单调,除了桌案、床铺,一些生活用品和悬挂的各式武器之外别无所长,一眼就能看个清清楚楚,可是一圈找下来,云筝宁竟然毫无所获。
云筝宁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手也不由自主的发抖,她告诉自己此刻一定要镇静。调整呼吸后,她停下来仔细思考,以她对赫连晟的了解,他一定会把最重要的放在自己目之所及、触手可得的地方。云筝宁再次搜查赫连晟的床铺,果然在上方悬挂的短刀刀鞘里发现了布阵图。
云筝宁打开布阵图,通过她对营地布防的观察,断定这张图是真的后,迅速的把他记在脑子里,然后把图收好放回原处,把找过的地方恢复原状,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云筝宁急忙转身,与掀门帘进来的赫连晟四目相对,对方看到她也是一惊。
“爱妃过来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本王一声?”赫连晟率先开口说,并没有对云筝宁的不请自来表示出反感。
“侍卫说王爷正在营地巡视,臣妾不敢打扰王爷正事,正打算离开呢。”云筝宁心虚的说。
“本来是在营地巡视,义弟派人找本王说有要事相商,就回来了。”赫连晟十分随意的脱下外套,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云筝宁,“爱妃找本王又是所谓何事?”
“王爷将臣妾安置在镇军府衙,好生照顾,臣妾是来感谢王爷的!”云筝宁脱口而出事先想好的借口。
“带你随军,是本王任性而为。军营苦寒,本王怕你不习惯,也不放心让你与士兵住在一起,即使如此安排本王还是担心苦了你。”赫连晟说。
“大家照顾的十分周到,臣妾不苦,多谢王爷在百忙之中还能如此为臣妾着想!”
“你与本王如此客气,岂不生分?我们本是夫妻!”赫连晟叹了口气。
“……”云筝宁无言以对。
短暂的寒暄后,两个人就没了话题,陷入难耐的沉默。
“如果王爷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告退了。”云筝宁开口道。
“爱妃……”赫连晟突然叫住云筝宁,吓得她一机灵。
“本王发兵攻打魏国,事先没有和你商量过,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毕竟魏国是你的故乡,有你的亲人在那里,但本王也是事出无奈、没有办法,不管你同意与否,与魏国一战都不可避免。但是于私,本王又觉的亏欠了你,不敢面对你,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所以这日子一直躲着你,没有去看你,冷落你了,请你不要怪本王。”
赫连晟的话让云筝宁的内心十分动摇,自己意图背叛他、谋害他,而他却对自己完全的信任,对她漏洞百出的借口深信不疑,对她私闯他大帐的行为不予追究,甚至还在担心她夹在魏国和突厥之间难以做人。“臣妾明白,从臣妾答应和亲后就早已明白,将个人的情感放下,一切以国事为重。”
“你能过来,本王很高兴!”说完这句话后赫连晟再不言语,让云筝宁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云筝宁凭记忆临摹了一副布阵图,但是在她把这幅图交给薛承儒之前,左思右想,最后把赫连晟大帐所在的位置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