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叶动,一个青色的身影卷着白色的亮光在风中上下翻飞,不知是风吹乱了他的发,还是他的剑斩断了风的方向。剑风越来越狂乱,一阵紧似一阵,舞到最后,连附近树上的枝叶都被切碎,簌簌而落。
云祌祎吐气收招,面色潮红,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个红色的倩影款款走到他身边,从袖中掏出雪白的绢帕,仔细的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
“怎么了?今天好像有心事?”
“父皇今天召见了薛太傅……”云祌祎突然停下话头,对着身边的女子改口道:“咱们不说这些了,羽儿,你陪我喝一杯。”
“出什么事了?”
云祌祎没有回答,径自走到树下的圆桌旁坐下。被唤作羽儿的红衣女子正是赫连君羽,君羽随他走到桌边端起早已准备好的酒具,为云祌祎斟了一杯酒。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君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却只是把玩着杯子没有饮下。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朝堂上的事你也没兴趣。”
“我是对朝堂上的事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做什么!我只是关心你,你为什么要防备我?三年了,你还是不信任我,从不对我说心里话,以前你不高兴的时候会拿眼睛瞪人,难过的时候会流泪,甚至气极的时候还会掐住我的脖子,你现在是更加成熟睿智,把自己隐藏的更好,不会再有冲动失控的行为,但我越来越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羽儿,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会更好。”
“够了!我已经受够你自以为是的关心,受够你的自私自利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事的时候就叫来陪你喝酒,没事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君羽使劲的把杯子砸在桌上。
“羽儿,不要闹了,我今天没心情和你吵,如果你是想要个名分的话……”
“你以为我想要的只是名分吗?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君羽激动的打断他。
君羽生气的甩袖离开,云祌祎并没有去追她,只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君羽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没用?自从三年前收到云祌祎的信,她就一直和他维持着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隔三岔五的约见,有时在宫里,有时在宫外,每次见面不过吟诗作对,聊得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其实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他们屈指可数的见面,每次都是云祌祎提出的,而当自己想见他或需要他的时候,却得不到回应。他总是只考虑自己的立场,从没顾及过君羽的感受,她一面要承受良心的谴责和担心被人发现的压力,一面又要想尽办法讨好他。
君羽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为他着想,什么都任他安排,已经失去了自我,为了喜欢他,她已经卑微的连尊严也舍弃,却仍得不到重视。很多次她都想结束这种非正常的关系,在他没有回应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一头热乎的付出,但当他返回来找自己的时候,她又没办法拒绝,总是找出各种理由为他开脱。三年了,他连个名分都没为她争取过,虽然她要的并不是这些不代表任何意义的虚名,她要的是他的一句承诺,可他却连喜欢她都没说过,她要的是他的一颗真心,可他貌似亲密,却从没对她敞开心扉。
红玉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温柔的抚摸着君羽的头。她这三年倒是安分的很,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但君羽明白这都是表面现象,她一直在暗暗谋划着什么。
“你打算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他?”
“你以前不是教我要为了爱不顾一切吗?”
“我原以为他一定会娶你的,三年了,没想到他居然毫无表示,说对你无情吧还总是来找你,说有情吧,却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这么拖着你到底什么意思?羽儿,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许是我害了你。”
君羽今年已经十八岁,是个老姑娘了。奇怪的是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皇上却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有很多想利用君羽讨好皇上的王孙公子来求过亲,但都被皇上一口回绝,就这样大家都瞅准皇上是不打算将怀宁郡主嫁人了,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此事。
“玉姐姐,我很久没见过祺儿了,我想去看看他。”君羽突发奇想。
“怎么突然想起要见祺儿?今天天色不早了,还是明天再去吧!”红玉一听君羽的提议就慌张起来。
“现在还早得很嘛,怎么了玉姐姐,是不是祺儿出什么事了?”君羽着急的问。
“不是,不是,总之你今天不要去贤福宫。”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红玉越是遮掩君羽越觉得这里边有事,她现在就要去贤福宫!
“头几个月要尤其注意,不能操劳,不能着凉,让祎儿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是,母妃,儿臣都记住了。”
君羽一进贤福宫,就看见贤妃拉着云婉媛的手殷殷嘱托。
君羽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云婉媛了,因为她每次都是趁着成王进宫的时候和他私会,把云婉媛一个人丢给贤妃。君羽看见云婉媛红润的面旁,含笑的眼睛,当她看见云婉媛微微隆起的腹部时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他会对她若有似无、若即若离。云婉媛看见君羽也是一愣。
“玉姐姐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劝我离开他”君羽艰难的开口,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羽儿,你还好吧?”
“我很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然后,君羽邀云婉媛到长乐宫一坐。
“婉媛,这些年是我疏忽你了,连你怀孕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羽儿,对不起,我……”云婉媛低头小声说道,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不,该道歉的人是我,我只是好奇,你不是不肯接受他么?为什么还会……你已经忘了薛大哥了吗?”
“为什么还会为他生儿育女?没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他是我相公,我是她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至于薛大哥,这么多年我早就想通了,我和他没有缘分,只希望他能过的好,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云婉媛苦涩的一笑。
“命……吗?”
“羽儿,你和王爷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也是默许了的,我是真心希望你也可以嫁过来,我们还继续做姐妹。”
“你放心吧,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云婉媛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而为的刁蛮郡主,而是马上就要为人母,还会容忍自己丈夫去找别的女人的贤惠妻子,这种成长是幸抑或是不幸,或许都有吧。而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自己肯定是不幸的,自己一直停留在不切实际的梦幻中,痴心妄想的以为他会为了自己一直冷落云婉媛,忘记他也是个男人,也许枕边究竟是谁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不,也许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她早就该发现了,只是一直没勇气承认,现在是该出做决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