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海边所有的酒吧,巴巴多斯终于在塞给一个醉鬼10块钱之后,得到巴尔的位置。
巴尔颓废地坐在深夜的海边,远处星星点点的,都是渔船的灯光。
巴巴多斯坐到巴尔身边,他看到,从小到大一直笔挺板正、金色的头发从来都梳得一丝不苟的巴尔,今天像一条斗败了的狗一样,落魄,沧桑。
巴尔原本英俊白净的脸上,满是酒渍,红唇的印记以及被揍的淤青。
巴巴多斯从怀里取出两瓶啤酒,拧开一瓶,递给巴尔,自己喝另一瓶。
“那个婴儿现在在哪里?”
“在多洛莉丝那里,被照顾得很好,你放心吧。”巴巴多斯说。
“我爸爸怎么说?”
“他让我告诉你,一个男人能够做的最伟大的决定,就是能够为了正义,亲自背负起别人无力背负的罪恶。”
巴尔没再说话,看着漆黑的海面出神。
过了良久,他弱弱地问巴巴多斯:“我们要不要把孩子还给乔冬青?”
巴巴多斯没有看他,眼睛也是望着海面,抿了一口啤酒,幽幽地说到:“他妻子和孩子的葬礼都办了,你说怎么还给他?”
巴尔无言以对。
巴巴多斯从怀里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泛着红色荧光的糖豆。
巴尔见了,一下子就急了,大声说到:“你怎么又开始吃它了?快扔了!”
巴巴多斯没有理会巴尔,推开他的手,捡了一粒红色发光的糖丸,扔到嘴里。
巴尔见他已经吃了,只好松手,问他说:“你又去见提姆·吉布森了?”
巴巴多斯点点头。
“谈得怎样?”
“还是那样,唯一的成果,就是这个。”一边说,巴巴多斯一边哗啦哗啦地摇晃着手里装满糖的铁盒子。
又沉寂了很久,巴尔幽幽地说到:“父亲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吃了糖的巴巴多斯,眼睛中亮起了一丝红光。红光渐渐灭了,他回答到:“两千多年来,大概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海边吹乱了巴巴多斯黑褐色的卷发,他的声音顺着海风穿到空中:“人类,从来都是挣扎地活下去的。
在这个宇宙中,最大的非正义,就是弱小。
人类是最弱小的存在,数十种、上百种异星物种在这颗星球上的隐秘角落里,肆意地蹂躏着人类。
我们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变得强大起来,才是正义的。”
“不惜一切代价,不等于牺牲别人。任何一条生命,都是无价的。”
“所以,我们才从巫栗广手中拯救下那个婴儿。”
“那我们不应该把婴儿还给她的父母么?我们的做法,与人贩子有任何区别吗?”
“你的意思是,期待着巫栗广发现,他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然后,这个长生不死的家伙,灭了乔冬青,以及其他所有知情人的满门吗?”
“会么?”
“会的。你回去查查历史档案,看看巫栗广都干过些什么。”巴巴多斯露出少见的严肃表情。
巴尔又沉默了。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任何余地,完全被巫栗广左右着。
他恨透了这个嬉皮笑脸,长着一张蛤蟆脸的贱货。
巴巴多斯劝慰巴尔说:“欲戴王冠,必受其重。成为王者的必要条件,是背负上王者所必须背负的罪责。
普通人不需要选择,电车到底要压死轨道上的一个人,
还是五个人。
但王者必须做出选择,而且不能犹豫、不能后悔,也不能推脱。
这就是王者所享受金玉供养的代价。我已经想明白这一点了。你呢?”
巴尔点了点头。
“人类至上。”巴巴多斯握拳,伸向巴尔。
巴尔以拳相抵,说到:“人类至上。”
又沉默一阵,巴巴多斯问巴尔:“你准备给这个孩子起一个什么名字?”
巴尔低声说:“我想让她继承她母亲的姓氏。既然她是次女,我想为她命名:
贝拉·普罗霍洛娃。”
“这是个好名字。”巴巴多斯说,“她一定会成为人类世界中,一颗闪耀的星辰。”
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时间的流逝,并没能减缓乔冬青对妻子的思念。
从世俗视角看,乔冬青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英俊,富有,智商极高,优雅和善。
为什么他没有再婚呢?明明那么多美丽、高贵、可人的女性,真诚地追求过他。
这件事,成为商界有名的八卦。
只有乔冬青自己清楚,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亡妻,因为任何一个女人,不论她多聪颖、从机敏,多懂男人,也做不到像亡妻安娜一样,能够与他共鸣。
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只有安娜才能听得懂;安娜说得话,也只有他才能理解。
这种琴瑟和鸣的快乐,任何人也无法取代。
他把亡妻的名字留给自己的女儿,这是他唯一能看到自己亡妻影子的希望。
乔安娜不像亡妻那样温柔,恰恰相反,娇生惯养再加上极高的智商,让她非常骄傲,不可一世,连爸爸和姥爷也不放在眼里。
但其实,乔冬青心里非常清楚,乔安娜常常是在用骄傲的表面,来掩饰自己缺乏母爱的自卑和对妈妈的向往。
乔安娜很多怼人的话背后潜台词,也只有他爸爸乔冬青能听懂。
每到这时候,乔冬青都想起自己与亡妻交流共鸣时,啪地一样点亮心灵火花一般的快乐。
乔安娜也明白,爸爸是懂她的,所以,她胡闹的上限往往就是爸爸的脸色。
她并不想让爸爸伤心。相比别人家的孩子,她只有爸爸可以依靠,所以对爸爸无比珍惜。
很多年来,乔安娜都会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一个美丽但看不清脸孔的女人,会带着她,以及一个比她小一点的女孩子,一起在草坪上野餐。
她知道,那个看不见脸的女人,就是妈妈。
她一直都会做这个梦,特别是当自己暗自神伤之后。
梦中的自己,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长大,梦中的小妹妹也如是,只有那个看不见脸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变过。
高考前的一天晚上,她又做了这个梦。
梦醒来以后,泪水沾湿了枕巾。
不知道是梦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她高考成绩远未达到自己平均水平。
爸爸安慰她说:“我送你出国读吧,哈佛,耶鲁,剑桥,牛津,你随便挑,想学什么专业都可以,何必在国内趟这个独木桥呢?”
乔安娜摇了摇头,笑嘻嘻地说:“随便上个学呗,我不想像爸爸和姥爷一样,当个什么科学家啊,数学家之类的。太累了!
上个普通的学校挺好,学习不累,让我好好玩几年,好么?”
爸爸点头同意说:“是呀,女孩子家家,何必学得那么辛苦。反正老爸我有的是钱,宝宝你随便玩,养你一辈子也有富余。”
乔安娜开开心心地,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来到这所非常普通的大学报到。
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的条件好不少。如果多花一点钱的话,可以住上双人间;不像男生宿舍,只能挤紧巴巴的四人间。
这是伟大的方校长的杰出创意,可以为学校增加一些可怜兮兮的额外收入。
乔安娜非常不喜欢和别人同屋。
从小一个人住惯了的大小姐,恨不得把一层楼都包下来自己住。
但要来这里上大学这件事,是她自己说的,好面子的她只好嘴硬到底。
她心想,如果舍友不好相处,下周就回家住吧,每天让安东诺夫开车送自己上学,反正离家也没有几十公里。
结果一进屋门,就吃了一惊。
同屋的舍友,是一个容貌十分出众,皮肤雪白,个子比自己高一头的女生。
她结实的大腿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让自己非常羡慕。
而且,这个精力过剩的女生极其能收拾,屋里极其整洁,一尘不染,她居然还会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这让这辈子没干过一点点家务、从来没叠过哪怕一次被子的乔大小姐十分惭愧。
难道是军人家庭出身?
一接触才知道,果然是军人家庭出身。
“我叫张萌,以后咱们就是同一宿舍的朋友啦,欢迎你!”她的笑容非常可亲,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牛奶糖香气,让乔安娜感觉非常温暖。
见到这个舍友的第一面,乔安娜就下定决心,看来住在宿舍里,也是不错的;而且,我要学习叠被子。
就在这种忙乱而欢快的气氛中,充满希冀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夜已经深了,城市的角落,公园的河边,寂静无声。
一个身形又高又瘦,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色套装,手扶栏杆,望着平静如镜的河水出神。
她身边站着一位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蓝布道袍,梳着发髻,颌下无须,十分英俊的青年道士。
与他英俊白皙的面庞非常不称的一点是,他的眼睛血红,仿佛要滴血一般。
青年道士掏出手机,一行文字亮起:事已办妥,东西到手,静候指示。
就在此时,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向这边走了过来,锃亮的大秃头,简直比路灯照明还有效。
“轩辕老太太,孩子们的事,已经安排妥了,都住到一起了。”秃头男人微笑地说到,“我的任务可完成了哈。 ”
“男孩子的宿舍里,怎么多了一个人?”瘦高的老太太严厉地问。
“那个是意外,”秃头的男人笑呵呵地说,“最后住进来的那个孩子,病的很厉害,估计活不过一年半载,对咱们的三个男孩子,影响不大的。”
“影响不大吗?”青年道士插话说,“一点点涟漪,都可能在未来掀起巨浪。”
“算了,”老太太说到,“我们也不是这点变量都承受不了,余地还是有的。
那位大人不是一直教育我们说吗?世间事,不要用绝对的眼光来看待。
只要方向正确,未来总归不会走上邪路。”
“是啊,以后就看孩子们自己的啦。”秃头的男人笑嘻嘻地说到,“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哈。”
“还是那句话,所有安排,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行事不密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老太太严厉地说。
秃头男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微笑着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离去。
“方校长,”道士喊住秃头的男人,说,“我有个生发的药方,你要不要?”
秃头的男人回过头来说:“不要!哈哈,有了头发,我就不是我啦,没个性、没标志啦。没头发,才像个有名的科学家、大学校长的样子嘛。”
青年道士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看到秃头的男人走远了,老太太对着漆黑夜空,幽幽地说:“未来已经到来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孩子们,我知道你们是靠得住的。不要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