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觞城,就像朝政上的石头,提起它,总能掀起波澜。
夏侯嘉遇到了和璟瓯箐一样的困局,众臣非议。
黎关多年战乱,方歇数月,国库尚显空虚,此时重建九觞,不合时宜。
况且,九觞城本属赤乐郡,是盛王夏侯晟的管辖范围,让一个初出茅庐的郡王负责,于理不合。
单从地理位置上说,承王的骞人郡和九觞城的距离,要远于盛王的赤乐郡,负责此事也不方便。
大臣们一人一句,夏侯嘉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夏侯芊更是眉眼带霜,一句斥问,止了争议。
“承王多年来一直受盛王关照,分担九觞,有何不可?”
夏侯酌一步上前,“敢问郡主,如此一来,铁骑营千人建制,何时才能补缺?”
修鱼寿好笑地看了夏侯酌一眼,这酌兄最关心的,永远都是精骑队。可有了九觞城的差事,他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补缺这档子事?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夏侯芊直接甩了四个字出来,“随时可以。”
“郡主!”
Wωω▪ t t k a n▪ C O 夏侯芊嘴角带着邪,几步走到修鱼寿面边,伸手抚上他面颊,惹得修鱼寿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夏侯芊不禁掩面失笑,“好一个俊俏的小王爷,真是让人一见倾心。”
夏侯晟一声干咳,恼怒道,“芊郡主,这是朝堂大殿!”
夏侯芊眼中桃花微微一勾,竟让夏侯晟心底一颤,直接噤了声。
夏侯芊转眼盯住修鱼寿,一步一步将他逼到了立柱边,退无可退。
“郡主……”
修鱼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夏侯芊却是不依不饶,直接贴在了他盔甲上。女子香软的气息,也随着这一贴,传了过去。
“小王爷,这补缺的差事,是否随时可为?”
夏侯芊的双唇,几乎贴在了他脸上,阵阵温热的气息,惹得他浑身发烫,动都不敢动一下。
“小王爷,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夏侯芊媚眼如勾,声线如魅,手指轻软,挑动着男人敏感的神经。
修鱼寿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眼中只剩下了夏侯芊如梦似魇的面庞。
“小王爷,是否随时可为?”
仿佛自天际飘来了一缕清香,让他想抓却抓不到。
他本能地攥了拳,却握住了夏侯芊一直挑拨着他指尖的手。她的手,软若无骨,清凉细腻,竟让他舍不得放开。
夏侯芊邪魅一笑,双唇翕合间,呼出一缕甜腻,“告诉我,是否随时可为?”
他喉结几下翻滚,张了张嘴,“可……”
夏侯芊轻笑出声,往后一退,“小王爷,你把我抓疼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自胸口消失了,几乎要窒息的修鱼寿,猛然清醒过来,急忙松开了夏侯芊的手。
看着夏侯芊一步步走远,他使劲甩了下脑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议政,他再没听进去一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小腹像着了火一般,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因为找不到突破口,在里面横冲直撞,不停地折磨着他。
不一会儿,他就感到口干舌燥,连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修鱼寿!”
忽闻一声喝,修鱼寿努力看向王座上的人,“臣……在……”
“算了,期限之事日后再议,退朝!”
这一声退朝,如释放令一般,伴随着大臣们的愤然离去,修鱼寿就地拉开了头盔系带,扯掉了领巾。
就在他要解掉护颈绑带的时候,夏侯梨一只手按住了他,“你在干什么?”
行军打仗的人,最忌讳在外卸甲,不吉利。可修鱼寿这会儿,是一刻也受不了了。
“姐,我好难受,帮我脱了它。”
听到他异样的声音,夏侯梨一怔,伸手探向他额头,“这么烫,你发烧了?”
未想,修鱼寿一个激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双瞳充血,像要吃了她一般。
夏侯梨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双目圆睁,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点点贴向她的脖颈,想逃,却无法挣脱他的手。
“畜生,她是你姐姐!”
他已经飘远的理智,被夏侯晟这一嗓子给唤了回来。
“姐?我……”
夏侯晟一把推开修鱼寿,挡在了夏侯梨面前。亏得大臣们已悉数散尽,这一幕要是传了出去,她的清誉就全毁了。
修鱼寿坐在地上,慌乱的眼神四下闪躲,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夏侯芊,就能让你馋成这样?”
夏侯晟恨不得给修鱼寿一巴掌,亏得他不放心,回来看了一眼,结果真是大开眼界。
“夏侯芊?”
修鱼寿算是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居然被夏侯芊整出了这么不堪的欲望!
这种欲望太可怕了,只要一闻到女子身上的味道,就开始暴走,不停地吞噬着他的理智。他愈想控制,就愈发难耐,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他一头砸在了地上,紧紧闭上了眼睛,“姐,你快走。”
“你怎么难受成这样?”
“姐!我求你了!”
修鱼寿声音都哑了,喉咙里翻滚出的,尽是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夏侯晟心里一个咯噔,他是过来人,知道这事儿不会把人折磨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夏侯芊身上抹了药。
他顿时气得直哆嗦,“这个夏侯芊,真是毁人不倦!他这血气方刚的,怎么能用药!”
“药?”
夏侯晟忙搀起修鱼寿,“走,叔带你去个地方。”
夏侯梨一怔,顿觉难堪道,“你不是想带他去那种地方吧?”
“我不去!”
修鱼寿猛地甩开了夏侯晟,精骑队严禁涉足烟花之地,他身为总将,怎么能碰那里的女人?
他拔出佩剑,哆哆嗦嗦地架在了脖子上,“姐,我真忍不住了,你再不走,我……”
“哎呀,不是青楼!跟叔走就是了!”
夏侯晟一把夺下他的剑,顺手拉下了他的护颊。他现在的脸色,实在见不得人。
修鱼寿撑着最后一点理智,踉踉跄跄地跟着夏侯晟,到了弓书殿。
北尧议政大殿,是他们方才所在的宜政殿,弓书殿则是君王商定军事机要的密殿,戒备森严。只有夏侯晟这种权臣,可免查入内。
眼下无战事,弓书殿也闲置了下来。空荡荡的大堂,独留一抹肃杀。
修鱼寿几乎是四肢并用,急不可耐地褪掉了盔甲。要不是夏侯晟拦着,他已经把身上仅剩的一袭黑布衫,给扒拉掉了。
“再忍忍。”
修鱼寿几乎要哭出来,却忽而听到一声异响。
挂着行军图的墙壁上,惊现一条裂缝,逐渐扩大至能容一人进出的宽度。
“进来。”
修鱼寿没精力去考虑这诡异的一幕,跟着夏侯晟一头扎了进去。
他还没站稳,前方的地板已自动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条狭长的石阶,直通地下。
夏侯晟一手端起旁边的烛台,一手拽着修鱼寿,下了石阶。裂缝和地板,在他们身后轰然合上。
青石阶梯的尽头,立着两座石狮,面孔狰狞,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悲伤。
夏侯晟伸手探进其中一座石狮的嘴,后面的石门应声而开。凄厉的寒风夺门而出,吹得修鱼寿一个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些。
“这什么地方?”
“进去把火泄了,叔在这儿守着。”
不尽的黑暗,透进微弱的光亮,抹在冰冷的石壁上,就如寒冬的深夜里,昏暗的月色透着彻骨的凉意。
修鱼寿浑身的燥热难耐,在这席卷周身的寒里,得到安抚。他紧紧贴在石壁上,终于泄出了一身阳火,折磨了他许久的涨热,也随之褪去。
夏侯晟端着烛台照了进去,见修鱼寿安然无恙地蹲缩在地上,他不由笑出了声。
当年在盛王府,修鱼寿第一次泄阳的情形,夏侯晟是记忆犹新,跟他现在的模样如出一辙。那时的修鱼寿,以为自己尿了床,死活不让人靠近卧房,还是夏侯晟亲自替他换的床单。每每想起,都让人觉得好笑。
“快跟叔回去,这地方不能待太久。”
修鱼寿咬下唇,一声不吭地跟着夏侯晟出了密室,又一声不吭地穿戴好,准备离开。
夏侯晟心中一紧,拦住了他,“今天的事儿,你最好忘干净,尤其这弓书殿,绝不可透露一个字。”
其实,夏侯晟担心的不是这密室,而是修鱼寿现在的样子,摆明是记了夏侯芊的恨。他若和夏侯芊斗,结果只有一个字,输。
见修鱼寿没反应,夏侯晟直皱了眉,“今天这笔账,叔自会找她算清楚,懂么?”
修鱼寿眼底的恨,渐渐化为了委屈,跟着泪水打落在地。
夏侯晟松了口气,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沙场的残酷终比不过朝堂的险恶,武将的心再硬,也硬不过杀人不见血的朝臣。
“行走朝堂,如踏暗砂,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儿。叔可以扶你一把,却扶不了你一辈子。这条路无论祸福曲直,你都得学着自个儿把它走顺了,懂么?”
夏侯晟的话,如一根刺,戳在了修鱼寿心窝上。
他原以为,他已经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甚至是报恩。可现在,他除了让夏侯晟担心,便一无是处。就连他最不耻的眼泪,都变得这么肆无忌惮。
他狠狠攥了双拳,总有一天,他修鱼寿要像诸王一样,稳稳当当地立于朝堂之上。
“好了,宁王担心得紧,快去看看。没事儿,就赶紧回去。”
修鱼寿点下头,转身走了。
修鱼寿一走,夏侯晟便沉了脸色,直接闯入了遵王寝宫——蟒寿宫。
夏侯嘉和夏侯芊激烈地争吵,就被他的不期而至给打断了。
夏侯嘉瞟见夏侯晟的脸色,忙看向夏侯芊抬手一挥,“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夏侯芊暗暗攥了手,狠下眼色瞥向夏侯晟,继而转身,随侍卫走了。
夏侯嘉平复了心绪,淡淡道,“你若不是来看我的,还是尽早回了吧。”
夏侯晟一声冷哼,“这挨几下板子,就算没事儿了?”
“你还想怎样?!”
眼见夏侯嘉眼角挂了泪,夏侯晟是又气又心疼,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可知道,今日若不是我在场,那孩子一辈子都毁了!”
夏侯嘉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向夏侯晟,眼里的泪,也一滴一滴滚了下来。
站在他面前,她仰起头,双眼圆睁,“那你可知道,芊芊的手段,和那些大臣们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么?!”
夏侯晟一窒,他从未想过,夏侯当权,还有人敢为难他的妻。
“我今天终于明白璟瓯潭的苦心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羡慕箐箐么?!”
“你怎么能拿自个儿跟那废帝比?”
“对,她是废帝!可她有个一心为她的哥哥,我呢?我想让你最信任的人,帮着你重建九觞。这样,你以后就有多的时间,进宫陪我。可那些大臣,找出一堆的理由,连我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肯满足!”
夏侯晟自夏侯嘉登基伊始,便开始计划重建九觞城,也就没了精力往返两地。他没想到,夏侯嘉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可你也不能为难那孩子啊!”
“那你告诉我!夏侯酌拿精骑队起了头,这后面的嘴,我该怎么堵!”
夏侯晟怔怔地看着夏侯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朝堂上的修鱼寿,就是白纸一张。如果没有事先通过气,他根本不会察言观色,更不会去想这背后的心思。夏侯酌扯出了精骑队,他这个当事人不松口,朝臣们定会借势咬死不放。
可夏侯晟不明白,当时夏侯芊都贴到了修鱼寿身上,她只要给点提示,修鱼寿自会明白,何必用那么阴邪的损招?
夏侯芊背过身,抹下眼泪道,“芊芊是这宫里,唯一懂我的人。她可以为我不折手段,我却要为了自己最在乎的人,骂她打她。就算是这样,那个人依旧不依不饶。”
她说着转眼看向夏侯晟,“王爷,你告诉我,嘉嘉是不是做错了?那个人,他真得在乎嘉嘉么?”
夏侯晟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夏侯嘉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国之君,竟为一己私欲,令臣子蒙难而不觉。
他低下身,在夏侯嘉不解而痛苦的目光中,伏地叩首。
“那个人最在乎的是他的妻,却是这份在乎,令其偏失了帝王之道,他自是难辞其咎。望陛下下旨,严惩不贷。”
夏侯嘉倒抽一口凉气,连着退了两步。夫妻十余载,他的咄咄逼人,从未在她身上用过。如今,他竟为了一个修鱼寿,如此狠心伤她!
“好,好,好!孤成全你!滚回你的赤乐,从今以后,不用再来朝议了!”
“臣,领旨谢恩。”
夏侯晟二话不说站起身,刚要走,却被夏侯嘉从后一把抱住。
“别走!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夏侯晟隐忍着心痛,轻轻掰开她的手,“陛下何时能明了君臣之责,臣自会向陛下请罪。”
“王爷!”
夏侯晟回过头,抚上她哭红的双眼,“今日朝堂上,受辱的若不是那孩子,你和夏侯芊的麻烦就大了。为夫不是为他生你的气,怕只怕你以后不知轻重,惹了不能惹的大臣。你不是璟瓯箐,万不可重蹈覆辙!”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