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闻得这话, 叶萱惊得全然没有形象地张大了嘴。
“趁我现在还有些关系能用,可以为你奠平这个基础。”
“张科长,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 可太突然了, 我, 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叶萱呐呐的说, 去央行?离开瑁辉的负气话是说过, 可她打心眼里就没想过要真的离开大少。望望边上那人,正一脸疑惑地回看着她。
“你抓紧时间早做决定,我….., 唉,小叶, 有些情况也不妨告诉你, 我这次之所以能平安无事, 无非是知道的够多、能写出来的更高层的名字,也够多。可必竟不是清白身家, 我很快会办内退,而今再次坐回这位置,不过是为了能体面地下台而已。虽是如此,临走之前将你扶上位,这一点张某人还是做得到的。”
“我明白了, 谢谢您抬爱, 我考虑好了尽快回您。”
“小叶,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张某识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你进央行,自有瑁辉银行给不了的一个天地等着你挥遒, 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和我有关系,这点更利于你的发展。当然,我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报答你,另一方面,也是人事场上的老规矩:提拨自己信任的人,仅此而已。”张科长怕叶萱担心会被他拉入黑圈,索性直接把话说明。
张科长食色喜金,但这番话说来,倒也觉着是个磊落男人。叶萱握紧了话筒,点点头:“我懂了,明天回您电话好吗?”
搁下电话,在大少紧张的目光里,她故意淡化着说:“张科长问我想不想去央行工作。”
大少僵身倒入椅背,尚未开口,赵兰的内线又响起:“叶总,柴氏汽车公司的柴总说给您送三季度的报表来着。”
“请他进来。”
叶萱摇头笑开,按理见她是需要提前一天预约的,这个柴俊从来不遵守不说,每次都以能魅惑着她的秘书违规为荣。
“换秘书了?怎么早不说呢,我也好来竞聘呵。哟,大少也在?”柴俊的声音与人同时进房,手里还端着一杯赵兰为他倒的咖啡,他大咧咧地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放,望向叶萱问:“还有吗?”
叶萱点点头,变戏法似地扔给他一个小瓶。
柴俊扬手接住,啧啧道:“唉,不枉我亲自送报表来的,大少,来点吗?”
“他不能喝酒。”未等大少开口,叶萱先自阻拦。柴俊耸耸肩,作出付无可奈何的表情。
“什么东西?”大少奇怪地问。
柴俊一边开盖一边说:“正宗Mulata朗姆酒,可惜你这儿没果汁,否则,调成鸡尾酒味道更棒。”
“嗯,还应该请个吉他手来奏‘卡门’,我再站到外面收门票去。”叶萱笑颜妟妟调侃道。
大少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叶萱是最不喜欢花哨的,为此,装修办公室时还特地申明不要酒吧台、高尔夫球道,她是自什么时候始,有心思备朗姆酒的,不会单单只是为了柴俊吧?
“那小赵是谁帮你配的呀?皮肤真好,白如凝脂仿佛吹弹即破,走在一块,你也不怕把自己比下来的。”柴俊呷口酒,咂巴咂巴嘴望着屋外的赵兰说。
叶萱继续笑着:“你说凝脂这词儿啊,我想起个趣事,小时念书时,老师叫我解释白居易的《长恨歌》,说到‘温泉水滑洗凝脂’这句时,我顽皮,故意说:就是在温泉水里洗冻猪油……。”
“扑哧”一声,柴俊刚送入嘴的一口酒笑喷了出来,忙不迭地抓起她桌上的纸巾,边擦边说:“咳,凝脂、冻猪油,呵呵,叶萱,你可真恶心,好好一词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当时老师有没有打你心板心的啊?”
“罚我站了一堂课。”叶萱指指自己的嘴角,示意他脸上同位置的酒渍。
“活该!”他扬手擦拭。
……
大少一直没说话,在她俩的笑谑里脸色越发晦暗。终于,柴俊意识到了些异样,说:“你们,谈事在?那,不好意思,我先走的。”
“没事没事,你故意踩着点来,我怎么好意思不布饭呢,为一顿稀饭,你没少嚼我,今天就由你点地,我请。”为“绿茵”粥道那餐,叶萱被他赠了无数封号,什么“中国的葛朗台”、“史上最小器的行长夫人”、“稀饭西施”……,她渴望着买一次大单好抹平这所有头衔。
咦,柴俊挤眉弄眼地作甚?
顺着他歪斜眼光的指引,叶萱终于发现了大少已快彰显出来的不愉,她吐吐舌头,偷偷向柴俊作出再见的手势,那人已放下酒瓶,快如闪电地溜出了房,。
“我请你去吃西餐?”她讪讪地弯下腰凑近他,乖巧地说。
大少这会还没功夫过问她俩的熟稔由来何时,他更关心的是张科长的那个邀请。听了叶萱这讨好的话,哼哼两声,吃西餐,也好,方便谈话。
“去‘罗雅’?”见得大少没反对,叶萱来劲了,眼光也亮起来。
他忍俊不禁,“罗雅”环境一般、菜品一般,偏就是冰淇淋对上了叶萱的胃口。天气热的时候,她几乎每天下班都要绕两步去买个冰淇淋吃。天知道,那是人家正餐中的甜品,却变成了她的零食,若不是“罗雅”也是瑁辉的往来户,老板打人的意愿只怕会超过打包的行动。
小红蜡烛,跳跃着火花燃在大少与叶萱之间,“罗雅”的老板看见两位财东进来,微笑着点头打个招呼,不声不响地将背影音乐换成了一首“隐形的翅膀”,----他知道叶萱的手机铃声就是这首歌。同时,还未等他俩点餐,先行赠送上一杯巧克力冰淇淋,----叶萱每次来都要点这,他自然明白了她的口味。
细致观察,投其所好,难怪叶萱会喜欢这里,也难怪“罗雅”能在纷芸竞争中将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
大少想着,看了看正在点餐的叶萱,她很少表露自己的喜好,可是,即便普通如一家西餐厅的老板,也揣摩得到她的心思,而他呢?就算懂着她,又迁就了她多少?他抚摸着手中那串木佛珠,柴俊、费云军、张科长的面孔如过电影般自他眼中闪过。蓦然,他有种想宠宠她的冲动,玫瑰花、钢琴曲,甚至,哪怕是摸着她的手说句“我爱你”,都行。
也罢,下午就休息半天吧,陪她好好吃顿饭、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他明白这应该是所有女孩子的通好,只不过,家族事业的空间里,容不下这许多。
“怎么看张科长的邀请?”没吃两口,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女孩一边认真锯着面前那块T骨牛小排,一边心不在焉地复述张科长电话里的内容,讲完,满不在乎地补了句:“张科长盛意拳拳,我不好意思当面回绝他,明天再打电话说sorry啦。”
“你真的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去?”
她的脸上升起了几丝红云:“去干嘛?我走了,你那么多的工作交给谁?依依有本事让你按时吃药吗?”
一曲歌,欢快地自心底唱响,他虽面色如常,但是,一双饱含着无数温存与眷念的眼睛,却轻而易举地泄露了内心的感动。
“你也不怕审美疲劳的?”他故意嗔怪说。
她惊奇地睁大双眼:“你美吗?”
“你……,”大少气笑不得,唯只好一声叹息,放下手中的刀叉,转覆在她手上:“小萱,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去。”
手下的那只手一颤,他装没察觉,继续说:“因为你牵涉其中,所以,我对张科长的事也是异常关心,仔细打听,才发现他并不简单,这次能平安归来更说明了张在央行的背景深厚,按你所说,他能以退休作代价的交换,不可能低,换句话说,扶你登场是他最后一搏,”大少仰入沙发椅背,自信满满,“我已经想象得到他能帮你争取到的位置了。”
“会是什么?”叶萱抽回手,继续来来回回地锯那块T骨排。
“至少是副科级别。”
她没再接话。
“萱,那是央行,是所有银行的管理行,你若是能在里面有一席之地,对瑁辉、对我,意义深远。”
今天的牛排怎么煎得这么老?叶萱咬了一口,烦燥地放下了刀叉。
“你怎么了?”看她东张西望,大少奇怪地问,胡椒汁刺激到了他喉咙,很不舒服地咳嗽起来。
叶萱赶紧递上杯水,想说什么,又缩了回去,犹豫再三,憋出一句:“我吃得差不多了,能走了吗?下午事情还比较多。”
看看盘子里被她割得七零八碎、分量却不见少的牛排,大少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不忍她的隐忍,可一想到这是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得咽下口口水,顾左右而言他。
“下午放半天假,我们去看场电影好不好?”他温柔地问。
算是奖励我能去央行为瑁辉的辉煌再多做贡献?她闷闷想,淡淡说:“改天吧。”
我为什么要去?
我可不可以选择不去?
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回到办公室,叶萱已经踱来踱去揪扯着头发冥思良久了,苦无头绪,抬眼间看见柴俊喝剩的那小半瓶朗姆酒,本是无意中拿手里把玩,却不知怎的,玩着玩着就就着瓶子喝了一口,她忘了那是柴俊喝过的酒瓶,只觉醇酒入喉,别样熏人。
好酒!难怪柴俊无意中见到客户送的这箱酒后,三天两头地往这跑。
如此佳酿,适合与死党骑坐江边石柱,一人一瓶,交碰呷酒,述尽生平惆怅。
算了,大少说去就去吧,到哪里不都是做事。定下来了,也就别管是今天还是明天了,回张科长信儿吧,也省得别人久等的。
她拿起手机,拨了出来。
“叶劳模,这么快就把报表看完了?”
叶萱悚然一惊,怎么打给了柴俊?
“柴……柴少,不好意思,我,我打错了!”她结结巴巴解释。
电话那头的柴俊愣住,又打错电话?她这段时间怎么回事来着?
“别挂,”他止住她,声音恢复正经:“你在哪里?”
“公司。”
“我马上过来,二十分钟到。”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去过干嘛,只是,直觉要去。
叶萱未语。
也未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