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借着夜色恍若在倒流。
维希想了很久,决定和过去的生活做一个诀别,他对未来曾经期待过的生活心若死灰,不必再谈。他几乎不去酒吧,那地方太喧嚣浮华,可是说道能解开万忧,脑海里第一次想法便是酒吧。他瞒过了卡蜜拉,说是出公园看看大妈跳个广场舞放松心情,走到分叉路口上脚底一拐就走向了夜区的路。他随意走进一家酒吧,里面的人群正在狂欢和热舞,他独自一人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普通的血腥玛丽,安静的看着霓虹的射影。血腥玛丽可以算是长饮,他却很快喝完了,并一杯接着一杯的点。
他喜欢那种颜色,绝美的红如同酒的名字,如同莉莉丝的舞裙,如同他某日他身上的,剑刃上的,悬崖旁的红。红色可以征服世界,把一切洗刷成废墟。他似乎明摆着是来买醉,喝了两杯脸上就踱上了一层绯红,眼睛看起来也起了淡淡的薄雾,他好像是醉了,也只是好像。
他注意到有很多觊觎的目光在身边环绕,他并不在乎。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搭讪了,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手臂孔武有力的拍上他的肩膀。他抬眼,折煞七度韶光。
“什么事?”
男子一时看蒙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是乔,朋友你一个人坐这里?”
“不,我在等人。”
“谁呢?”
第三杯血腥玛丽一口气下了肚,他举着空荡的酒杯摇晃的扫视全场,他看到了很多双盯着他的眼睛。他漠视过那些眼睛,把空杯放到桌子上,手撑着头似乎在醒神:“我找不到他了,他可能,他可能没有来,可能下次会来,也许下下次回来,也许呢,不会来了。”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正在想着他的学长,毙命于他的剑下,永远不会来了。
男子哈哈了两声,中气十足的一只手锤到吧台石桌上,一只手伸过去抓着他的肩膀,假意道:“既然你的朋友不来,你也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不,不行。我要等我的朋友,他,他还在路上。”
他拿着空杯递向酒保,想要再加一杯,男子却伸手抓住了酒杯,酒杯在过大的作用力下成为一片片的碎渣。看台上有人在吹着哨子,为男人的行为叫好。男人哼了一声,继续扶着他的肩膀,想要带他离开。他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无人的另一侧倾斜,似乎就要摔倒。
有人稳妥的扶住了他。他的头枕着一个坚实的肩膀,他眨眨眼向上望去,一头鸡窝一样凌乱的橙发引入眼帘。
“哎呦,我说傻大个,你打算把我的朋友往哪里带?”
扶住他的男人用轻佻的语气说,怎么听怎么向挑衅。原先的男子怒了,大声的吼道:“我扶他回家,管你这个鸡窝什么事?”
“你的口水喷得太远了,都到我身上了。”男人一手扶着他,一手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头发,“你耳朵聋了么?我刚刚都说了他是我朋友,他在等我,当然就关我事了,你是不是听力有问题,需要去医院掏掏耳屎啊?”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朋友,我还说他是我朋友,你这个鸡窝。”
男子抬手又往吧台上砸了一拳,上面的凹痕清晰可见,想要故技重来吓退男人。但男人脸上依旧刮着轻佻的笑容,什么也没说。之后一瞬间,大家都以为相安无事地时,整个吧台的石板碎裂了。男子被惊吓到了,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伸手尝试去碰触石板碎片,白色粉末在空中弥漫开来。
酒吧里没有人敢动了。
“大家玩好,我先走了。”
男人并没有赔偿,而是扶着维希慢慢的离开酒吧,没有人敢阻拦,没有人有能力阻拦。
维希是醒着的,他不过试图麻痹自己,任着事态发展而什么都不说。结果有个人简单粗暴的就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他随着男人离开酒吧,继续装作醉酒站立不稳。他装作不经意打量男人,橙色凌乱的短发不在他的审美之内,而那张过于轻浮的脸,有些熟悉。好像在教科书上看见过。
在夜行的通缉教科书上看见过。
年轻的掘墓者,大盗又是小偷,亚戴尔。
只是出来安静的喝个酒,不是出来完成任务和惹是生非的。如果亚戴尔不率先惹他,他可以安静的装下去,在适当的时间离开,就当从未见过亚戴尔,但前提是,亚戴尔不会对他动手动脚,并也要当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单挑的情况下能打赢他了,重生给他带来了最大的自信。
但亚戴尔毫不知情,他甚至以为维希只是个普通的少年,至少从面相上看起来,维希还不到两百岁,非常的稚嫩年轻,像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急切的体验不同的事务,并且他看穿维希是一个人来没有朋友的,要不就算喝得太醉,也不会贸然和一个陌生人走。他尽量放低了音量,像是安慰一个离家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重要。”
“维希,名字很好听。”
他低声的赞扬道,即使少年不告诉他名字,他也一样有办法知道。出去酒吧是需要身份证的,他刚刚接住维希的时候,就拿到了维希裤袋里的卡,上面清楚的标有名字。他说出名字的时候,维希眼中的目光清澈了些许,他应该是说对了。
“你不应该知道的,知道我的名字……”
“为何呢?”
“因为我也不想知道你的。”
维希的理论很正常,听上去思维也清醒。如果这是一夜的邂逅,两个不知道名字的人不是会很浪漫吗?他这么想着,既然自己的名字不慎雅观,他便按照少年所说不必告诉,他笑着给了代号:“你可以称呼我为y先生。”
“y先生。”维希停下来抬起头,眼里是从未见过的清明,“我醉的不是很厉害,想回家了,我自己走回家就可以啦。谢谢你。”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他低声蛊惑着,这招对于维希却并不受用。维希拒绝了他的请求,重复说道:“我没有醉,我自己回去,可以了。”
“你还说没有醉,你说话的层次都分不清了,知道吗?”他对面前这个硬要自己一人走回家
的少年叹了口气,直接想要搂着维希的腰把人扛回去。但维希躲闪了,迅速灵敏的躲闪了,快得根本不像一个喝醉酒的人。维希挣脱了他的臂膀,站到了他的对面,他看见维希的眼眸中带有冷漠的理智,一个近乎空灵的声音响起。
“亚戴尔,想要打一架吗?”
“亚戴尔,想要打一架吗?”
同样的话,由诺宁说出口。他看着眼前的亚戴尔,觉得一切变了味道,他在重复当日的行为,却不是为了相同的目的。月光下长剑被凝聚,锋芒直指亚戴尔。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以爱为名束缚这位夜行的独立行者时,这一战不可避免。亚戴尔可以得不到他,一直在远处守望,但他不能是别人的。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此名嫉妒,无人可解。
“亲爱的,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么说的呢。”亚戴尔讥诮着嘴角,“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从那次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惹你生气。否则以我这瘦弱的臂膀,一定会被你打趴下的。”
“那你现在打算干什么?”
小丑的脸上永远挂着笑,没有人能看见他在哭。笑意依旧在亚戴尔脸上蔓延,语气却低沉下来:“可是我今天突然很怀念身体紧贴大地母亲的感觉,所以就来找你了。”
“月影,暗灵缠绕。”
他不再和亚戴尔废话。
月色下,亚戴尔自身的影子忽然得到了灵气凝聚成型,伸手就想要缠上亚戴尔的躯体。灼灼的火刃一瞬间割断了影子的联系,但只不过在亚戴尔转身一瞬间,他身后的影子又恢复常态缠绕上去。亚戴尔不断朝地面挥动火刃,但自身的影子永远跟随在背后,无法挣脱。
诺宁站在一片黑暗之中,那里被树林所遮挡,月光没法现出人影。
他快速的移动,双手所持的凤凰短刃向诺宁毫不留情地砍去。诺宁也不开近身结界,直接提起剑与他对持。短刃上的凹槽正好卡着月光的剑身,他制约着诺宁,但他也没办法拔出自己的武器。
在僵持中,诺宁问他:“亚戴尔,还记不记当初为什么你死皮赖脸的和我走?”
他答,我想看你毁灭时候的光景,在站得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因为悲剧,一定很美丽。
诺宁又问:“那么现在呢,你还这么想吗?”
现在呢,他不这么想了,漂亮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摔了一次就粘不回来了。
长剑消散在空中,短而锋利的短刀抵上他的咽喉,诺宁挣脱了他的制约。他下视脖子旁蓝白色的短刀,自嘲的笑了,刚刚只顾着看诺宁的近在咫尺的脸了,他忘了碎月之剑没有形态,由月光而生,由月光而散。就算是在暗而无光的地方,只要远方能看见月色,剑刃就能重聚。
“亚戴尔。”诺宁消散剑刃,走过他旁边。“我现在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要离开请随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