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辉煌的宫宇云列,飞檐高耸入云,这是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封最豪华的地方。七月初七的夜,民间的乞巧节虽然热闹非凡,却如何攀比宫里的奢华景致。
宫灯点得夜色如昼,来来往往穿行着的全是着官服的文官武臣。天上流星地上流萤,飞得人眼花缭乱,如此隆重只为一个女子的生辰。
什么你说?这是大封公主的待遇?这个可不好乱说,因为大封朝有六位公主,加在一起都不如大臣之女叶倾洛从皇帝那里得到的宠爱多。
这几年宫里民间有盛传,大概皇帝是看中她做太子妃,当然还有荒唐些的,说说不定看上叶倾洛的就是皇帝他本人。众说纷纭,谁还管那传说里眼漫桃花倾尽天下的小女子,心里藏的良人又是谁。
叶倾洛像只快乐的小彩蝶,在夜色里飞到大封帝座下:“皇帝叔叔,我们来晚了吗?”
大封帝看她润泽的眼眸含着笑,是最初的丝毫不沾染颓败的生机,他眼里有墨色幢幢,暗叹她好像永远也不懂愁。不过这样也好……对她微微一笑,转头却是叹息。
咦,皇帝叔叔心情似乎不好。倾洛乖乖坐好,低头敛眉眼神却走过一圈,老神在在的爹爹看不出什么,大哥在学爹,二哥暗地里对她摊一摊手,洛夜……洛夜呢?
倾洛有点按耐不住了,抬起头去找,稍惊惶的视线撞上一个人。眉目倒是不错,眸含一点笑看自己,不稍离也不轻浮。
倾洛不想管他,可宫宴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得罪,便对他矜持地点点头,抿嘴一笑。
可她怎么忘了,不笑已经倾城色,一笑一树桃花可还怎么了得?果然见那人眼里透出些许兴味。
可倾洛没看到,因为她突然似有感觉地回头望向自己背后,是洛夜在她身后静静看她。他还是初回长安的一身寻常衣服,隐在一堆官服的官员中里,清俊独立,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倾洛看了看热闹的人群,虽是自己生辰宴却早已变味,成了百官博天子开心的献宝大会,还有谁注意她一介臣子之女。
正中下怀!倾洛暗喜,借着夜色悄悄溜跑,循着洛夜的身影追出去。
学过轻功了不起,跑这么快。洛夜一边埋怨,一边加快速度,步入宫灯未及的黑色里。
“呀!”眼睛还未适应,暗夜里突然移出一具身影挡住去路,那人靠的极近,倾洛收不及脚步,啪地就撞过去。
扑鼻的熟悉安心气息。倾洛不躲反进,在黑夜里伸手环住那人,亲密密偎过去。
“喂,”黑夜人嗤笑,“看都不看人就抱,不怕抱错?”
倾洛伸出手向上探:“唔,那我来确认。”小手抚上那人的脸,由下而上慢慢探寻。
“这是下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磕过我额头,很痛哎,手又是冰的,我就想这个人莫不是石头做的吧?”
倾洛的手在七月里竟然还微凉,凉玉一样徐徐从下巴来到嘴角,她偷偷一笑:“这是嘴巴哦,不笑的时候抿着,严肃着呢,笑起来却很温柔。别人都说我眼开桃花,我觉得你笑起来才是春风化雨。”这样说着,她觉得手下有微弯的弧度,猜到是他笑了,忍不住自己的笑纹也深了点。
“然后就是鼻子,”她玉指微弯在他鼻梁轻刮,开心,“很挺哎,以前怎么没发现?”
黑夜人沉沉地笑出声,却没有动作,明显示意倾洛继续下去。
倾洛乖乖的小手来到眼睛:“咦,闭着?”倾洛疑声道:“我还没见过你闭眼睛的样子。”
她的手很轻,拂过时是蝶栖的温柔,声音也轻轻软软:“睫毛很长呢,怪不得太阳下面能看得见眼睛里有错落的阴影。”
她正兴致勃勃地絮絮低语,突然手被握住,那人的手特别温暖,牵引着倾洛,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却又像蓄谋已久不容拒绝,直直来到他的嘴。洛夜的吻,突如其来落到倾洛的手背。倾洛一震,下意识地就想缩手,却被牢牢握住。
“洛洛。”那人叫她的名,夜色里慢慢能看清她渐开桃花的眼,洛夜的声音有点哑,似乎是压抑着某种感情,因为太深太久,开始有满溢的危险。他摊开她的手掌在自己掌心,如此小巧一点儿大,黑夜里却像莹白的玉散发温润光泽。洛夜慢慢微笑,又低下头吻在她手心。
“呀!”倾洛手心一麻,突然惊呼,黑夜也挡不住脸开桃花,因为,因为他竟然,伸出舌头舔她!
“呵呵呵……”洛夜得逞的笑声在夜色里荡开,传的很远。
两人都不再说话,倾洛伏在他胸口,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不想走。相对比于那一场虚假的繁华,这里的怀抱温暖真实,才是倾洛生辰里最美的风景,温柔又让人安心。
可是偏偏这时洛夜说:“你不可离席太久,我先回去了,晚些你回府了我再去找你。别睡,嗯?”倾洛听到他的声音这么说,傻傻的点点头,感觉的拥住自己的怀抱紧了紧,然后她被放开。
夏日的晚风甚至是有点燥热,可是乍离开那个怀抱,倾洛还是觉得一丝凉意,心里失落落的。赶紧抬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于是倾洛今夜第二次暗骂了他绝佳的轻功。
“哼,晚上等着瞧。”倾洛小声嘀咕,返身回到宴会。
繁琐的晚宴很长,倾洛心里念着洛夜的话,屡屡分心。十七岁的姑娘,得天子盛宠,一席晚宴下来收获的青睐能用箩筐来装,只是圣意难测,没人敢轻易提出婚约。
倾洛不喜欢这种裹着金玉外表内里却虚浮,人性百态尽出的场合。她自己的生辰宴,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在府里和爹爹娘亲哥哥们,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可皇恩浩荡,这是一个君让臣死都言“赐死”的时代,更何况是盛宠,她盈盈一拜,跪谢龙恩。
大封帝终日沉抑的眼神在看见倾洛时却是活了的,他慈爱地笑问:“宴上可有如意的儿郎?”
倾洛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回:“臣女尚幼。”算是推了个干净。
总算回府,倾洛向哥哥们道别,随父亲去和母亲说了会儿话,才终于回到自己闺房。
她打开窗子,夜色如此安静,她的心上人还没有来。倾洛等了一刻,返身来到书案前,眼角微压遮住潋滟的眸,一双眼睛只盯在扇上,慢慢地摊开了她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