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所有时间都是农历)
八月初,深夏初秋的夜晚,夜色凉如水!
乐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我好奇的循着乐声而去,见池塘对面,靖宇正坐在那里。手持一支笛子,乐声是从他那传来。
我慢慢的走过去,静立在一旁以免打扰到他,他停住,转过身来。
“雨寒!”他笑笑。
“吹得真好!”我点头,由衷地赞叹,虽然我不太懂音律,但也能听得出来,这笛声婉转悠扬,空灵脱俗。
“你会?”他很是意外。
我耸耸肩,“你看我像吗?”。
他笑,却很真诚。
“原来你会吹这个呢?”我崇拜的望着他。
“以前,偷偷学过。”
“偷偷?”我错愕。
“我家世代经商,爹觉得男儿吹奏乐器是……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怎么会呢,一种乐器就是一种气质,像你,像靖雪!无所谓男儿女子的。”我笑着说道。
他看着我笑,忽又问道:“这几日四处走动,为拍卖的事情奔波,你可还习惯?”
“还好,虽然累,但是比较充实。”我耸耸肩,这是真话。
他笑:“当初我有些纳闷,大哥为何会让你去寒轩楼。”顿了顿,看着我意味深长的说。“不过,现在明白了。”
“为什么?”我来了兴致,托着脑袋问他。
“以后你便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拜托,你别学风……庄主,尽让我猜哑谜好不好!”我不满。
“以前大哥总是孤孤单单的,也不见他和别的人多说话,你来了之后,大哥变了很多。”
我吐吐舌头:“那是因为我喜欢开玩笑,庄主不得不全副武装来对付我!”说完,我伸出左手,象征性的作了个卡擦的动作。
“你认为,大哥会拿你没办法?”他好笑的看着我。
我耸耸肩:“我可不敢这么想。他直接一声令下,我就得立马走人。”其实,他根本就不需想办法,让我自愿选择是否签卖身契,对于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看着我,轻笑:“大哥不会那样做的!”
“你这么肯定?”我扁扁嘴。
“我想大概是因为诗仪吧。”说到这里,他微微转开头去,没再看我。
“诗仪?谁啊?”我来了兴致,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忽然想起那天那幅画里的女子。
他摇头,“以后有机会,你去问大哥吧。不过,最好不要轻易尝试。”他打哈哈地把话题转开。
我晕,不能说那你干嘛还要吊我胃口。他转身,望进前方的黑夜,那目光,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叹了口气,并未再说什么。
感觉今天靖宇画风有点不对,忽然觉得有些多愁善感呢。
“靖宇,听说你的字写得很好,可不可以帮我做几份字帖?我想临摹一下。”反正闲的无聊,不如练练字,省得被人说成‘写白字且很丑’。我说了那日风靖寒对竣扬说的话,并再次表明了我要练字的决心。
“大哥的字比我要好,你为何不找他?”
“庄主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呢?”当然这只是借口,要我去找风靖寒,杀了我吧,还不知道要取笑我到什么程度呢?
对了,这几日钻研茶道,还需要去查点资料。我得去寒轩楼找几本书看看。
转过假山,见寒轩楼的灯还亮着,我纳闷,这么晚了,难道风靖寒还在工作吗?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里面点着几根大蜡烛,整个房间通亮,却没有人。应该是忘了吹灭蜡烛吧,这天干物燥的,很容易火灾的,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从书架上找了两本茶艺的书,就着烛火翻阅起来。
恰在这时,风靖寒推门进了来,见我在那里,微微惊讶,瞧着我倒也没说什么。
沉默,气氛有些奇怪!
“我找点资料,明天还得去准备茶具呢。”我开口,打破沉默。
他并未回答,我抬头起来看他,发觉他也正看着我,眼神,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天色暗,看书伤眼!”他终于说了一句。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何忽然这么……体贴。
不过他说的在理,在这个朝代可没有眼镜,我将书放下。
“那我回去了。”我小声的说。
“嗯。”
“先把蜡烛灭掉,不然容易起火的。”我走过去将蜡烛吹灭,房间忽然暗了下来,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着突来的黑暗,不小心撞到了桌沿,我吃痛的叫了一声。只能继续摸索着往门口走,手忽然摸到一个温热的东西,是他的手。
我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来。
“小心。”黑暗中,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静。
“哦!”我黑线,有些窘,只能配合的说道。
他伸手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手心较热,而我因方才在外久了,手还有些凉。我有些接受不过来,忽然而来的诡异气氛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送你回去吧。”他的话语十分体贴,但语气却没有要与我商量的意思。
什么情况?他为何今天如此奇怪,我暗自想道,靖宇今天也有些反常。
“我……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再四处走走,庄主你先回去吧。”我试着轻轻抽回手,他却微微握紧了些。
有什么地方不对。
“庄主?”我轻声叫他,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他应了一声,牵着我手走到了门边。
“男女授受不亲。”我轻咳了一声,被他牵着,我有些拘谨。
“嗯。”他应了一声,并没有放手。
额……
就这样,出了寒轩楼,走到池塘边,往梅沁苑的方向。
我想我此刻应该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却没有勇气再一次把手扯出来。
外面光线稍暗,已经能看见路,我们一路无言,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他拉着我来到假山后面的长椅上,放开了我的手,然后自己坐了下去,并示意我也坐下。
我犹豫了一下,在长凳的另一端离他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在夜色中静坐了两分钟。为了打破沉默,我首先发话,试图找个轻松的话题。
“庄主是在思念紫烟姑娘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
好像气氛更沉默了,他都懒得回答我。
“庄主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他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望着漫天黑幕,我哑然,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今天晚上,风靖寒有心事。
好吧,先给他喝一碗心灵鸡汤。
“庄主,就算不开心也不能一个人闷闷不乐呀。”我在旁边自顾自的说。
“有句话说得好,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就是告诉我们人生不应灰心,要有‘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般的恣意心境。”我满满的正能量,一副心理医生的口吻。
他转过头,瞧着我,目光幽深,但依然未说话。
我笑道:“我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但我还是会开开心心的过。”
“为何不开心?”他终于开口,低声问道,听不出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
“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而且为生计所迫,不得不签卖身契。”这张卖身契,使我的生活掌握在别人手里,让我很没安全感。
“你在怨我?”他顿了顿,开口问道。
我正视他,有些诧异他居然开始考虑我的感受,让我微微有些感动。
“如果我回答是的话,庄主会把卖身契还给我吗?”我心里有点小小希冀。
“不会。”很果断的拒绝,丝毫没有考虑。
额……
所有的感动,所有的同情,全部到此结束。
“所以我更要努力工作,多赚些钱,这样三年后我就可以赎身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不受他人约束。”我握握拳,充满激情的说。
他未说话,看着我久久没有移开。因他坐于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不关心他的表情,那句话我是说给自己听的。
几分钟过去了,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
“我想听歌。”黑暗中他突然说出这句话,吓了我一跳。
他好像只听过我唱过一回,还是在农家池塘戏水那次,而且我还唱的是儿歌。
我唱歌虽然还算勉强动听,但也不至于好听到让她这么怀念吧。
想听歌这个词从他口里说出来,充满了违和感。
难道林紫烟很会唱歌?
老子才不要唱,又不是专门逗你开心的。
“要听歌你去找紫烟姑娘啊,我只卖身不卖艺的。”我没好气的说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旁边传来了他的经典招牌笑声,很小很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让我想起了日本声优大师子安武人。
“与她无关,我想听你唱歌。”他转过来,认真的看着我说。
“那这算是命令还是请求呢?”我假装听不懂,傲娇的问道。
为什么靖宇有心事,一个人在那吹笛,这样至少有个精神寄托。但是风靖寒不会什么乐器,也没有什么消遣,不能把情感寄托在音乐上来排解情绪,只能逼我唱歌来满足他,怪不得今天晚上一系列反常行为。
‘以前大哥总是孤孤单单的,也不见他和别的人多说话,我想大概是因为诗仪吧。’耳边响起靖宇的话,风靖寒以前难道都是独来独往,不是有紫烟姑娘吗?诗仪又是谁?为何靖宇不肯告诉我,却让我自己来问?
“你不开心是因为诗仪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原本在走神的风靖寒听完这句话后忽地转身盯住我,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周围剧降的气氛让我打了个冷战。前一刻,虽说他有心事,但至少整个人还算温和,但此时此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个我还是不说了,以后有机会你去问大哥吧,不过,最好不要轻易尝试。’靖宇这样警告我。
从风靖寒的反应来看,我更加笃定了他的反常是因为这个叫‘诗仪’的人,靖宇让我不要轻易尝试,可是我轻易尝试了,怎么办?
“我想我说错话了。”我看着他小心的挤出这几个字。
他转过头去,没有再看我,气氛明显冷了下来,我偷瞟了下他,看神情,仿佛很忧伤的样子,这是我的错觉吗?
压抑的气氛,忧伤的神情,难道诗仪是他一段悲伤的初恋?
想来,一向严肃稳重的风靖寒突然而来的神情转变,必是有什么原因的吧。想听我唱歌,定是为了找寻一丝安慰。
哎,天生富有同情心的我,虽然前一刻我还很讨厌他,但看到他这幅神情后,我又于心不忍了。
好吧,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下面有请本世纪第一才女加气质型美女季雨寒为我们开展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演唱会,大家掌声欢迎’哈哈哈,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完了这段台词,却惊觉只有我一个人在那自恋,旁边这尊……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如此静谧的暗夜,没有什么比‘明月几时有’这首穿越女必唱的歌更合适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呀,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四周静悄悄地,除了偶尔传来的一声青蛙鸣叫,就是我的歌声了。
我唱完后,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我只好又接着唱,接连唱了十来首歌,因为要选古风歌曲,我也只会唱‘明月几时有’‘长亭送别’这两首,于是后面只能唱现代歌,到最后我连充满童趣的‘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都拿出来唱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是实在唱不下去了,口又干又躁,现在已经是接近九月份了,外面温度很低,风大庄主你难道要把我冻死在这里吗?
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转过头去看他,大哥,你是不是睡着了,我是唱歌来安慰你的,不是给你唱催眠曲的。
“风靖寒,你还醒着吗?”我小心的叫他。
他没有回答。我晕,还真的睡着了。
“我好心唱歌来安慰你,你居然睡着了,太不给面子了。”我坐在旁边,小声骂道,睡吧睡吧,冷死你,我才不管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站起身来理理群摆,准备要走。
“我没睡!”本来应该睡着的风靖寒突然说话。我又郁闷地重新坐下。
你没睡我叫你也不甩我,我还以为一晚上对牛弹琴呢。
沉默中……
“你还要坐多久?”我好困哦!
风靖寒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郁闷,我崩溃!我自闭总行了吧!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想讲个笑话也能达到效果的。
他转过头来,等着我说。
“讲的是三国里面‘草船借箭’的故事……”
“我听过!”他打断了我。
“你别着急,听我讲完。”我瞪了他一眼。
“在草船中,鲁肃对孔明说,嗯,我站在这里表示我是鲁肃,这里表示我是孔明啊,现在故事正式开始:
鲁肃:“这样真的可以借到箭吗?孔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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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相信我。”
鲁肃:“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诸葛亮:“没必要。”
鲁肃:“可是,你不觉得船里越来越热么?”
诸葛亮:“这么说起来是有一点碍…有什么不对劲吗?”
鲁肃:“是啊,我担心敌人射的是火箭……”
诸葛亮:“哎!?子敬……你会凫水么……我不会……啊!”
鲁肃:“...................................”
我变换位置,模仿着两位主人公的对话,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笑死了。
诶,帅哥,美男,好歹你也给点面子吧,我讲个笑话,你却不笑,难道真有那么冷吗?
他盯着我,目光明亮,不知在想什么,但肯定没在笑。
我自尊心,自信心严重遭受打击!本姑娘风趣幽默,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小丑了。算了算了,我放弃,不管你了,死在这里都和我无关!
哼,装酷谁不会啊,不说话就不说话,我坐在石凳上,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风庄主,你再不说话,我可真要睡着了啊。
然后我真的很没风度的,睡着了。
天啦,头很重,鼻子堵,眼皮重,怎么都睁不开,我心里一阵哀号,这明明就是感冒发烧的症状,看来是昨天晚上在外面呆久了。
嗓子如火烤过般疼着,想要喝水,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我痛苦地皱眉。
“要水?”风靖寒的声音,说着就揽了我起来,将水送到了嘴边,一点点喂给我。喝完水,他又扶着我躺好。
喝完水我又沉沉睡去,等到稍微舒服了,才缓缓转醒。
月儿在盆里润着帕子,然后为我换下额头上的毛巾,这种方法是用来退烧的吗?
我吸了下鼻子,好像舒服多了,掀开被子就要起来,一旁的月儿见状,急忙拦下我,“雨寒姐快躺着吧,风寒还没好呢?”
我看她黑黑的眼圈,料是昨天晚上照顾我给弄的。
“谢谢你月儿,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此时此刻,我起床的原因是因为我真的好想上厕所……
回来后,觉得精神越发好了,好在我在现代得过多次感冒,体内有抗体的。
床上随便翻着茶典,靖宇和靖恒和靖雪和竣扬一起进来了。
这阵势,慰问孤寡老人么?
“昨晚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靖宇问道。
我无奈的笑笑,和你一起唱歌吹笛当然享受,但我却被你风靖寒押着去受冻,不感冒才怪呢。
他将手中的一叠纸递给我,“昨天你要的,我都帮你弄好了。”
我接过来翻翻,刚劲俊秀的字,字旁边还附着笔画顺序,专业字帖。
“谢谢你靖宇!”我连忙道谢。
“哎呀嗓子跟公鸭似的,真难听。”靖恒在一旁插了一句。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打击我纯洁幼小的心灵啊!
昨天晚上一直唱歌,嗓子也该哑了。
靖雪笑着对我说:“雨寒姐,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做去。”
我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靖雪,还是你懂我。”
“雨寒阿姨,我给你讲讲关羽刮骨疗伤都不喊疼的故事,好不好?”
你妹,你是想让我身残志坚吗?!白疼你了。
对了,不知道风靖寒怎么样了,早上昏昏沉沉时,是他拿水给我的吧。
居然都没有带着银子来慰问我,亏我还唱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