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强拖着身子跪坐在地上收拾残局,那菩提子佛珠散了一地,我吃力的钻到桌子下去捡,一颗、两颗、十八颗……一百零七颗?
一般佛珠不都是一百零八颗吗?怎么少一颗?我到处寻觅,也找不见那最后一颗,只得作罢,这么好的珠子,为何不串起来而是放在坛子里?师父真是个怪人……
我拿了丝线,一颗颗的将其穿起,这样以后就不会再洒的到处都是了。做好一切,我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身,脑子有些晕眩,我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缓了一会儿,抬眸无意间看到铜镜中的自己。
额上全是凝结的血,面色苍白,眼下乌黑,发髻散乱,憔悴到极点。真丑……
我自嘲的摇了摇头,幸好没被师父看到这幅模样。
打了盆清水,小心的用湿帕子洗去脸上的血污,刚一碰触,额上就疼痛蔓延开来,我倒吸了口凉气,皱眉望向镜中,这次,是连倒吸气都忘记了。
我怔了一瞬,丢了帕子,扑到镜前,使劲擦了擦铜镜,里面的女子,一脸错愕与惊慌,原本无暇的面孔,此刻全被额上几道纵横的刀伤破坏,洗去了血,隐见翻开的血肉,冒着丝丝剑气残留下的阴气。
“啊!”我崩溃的一把推开镜子,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没有那么丑!我没有那么恐怖!
我如同疯了一般的去寻找药膏,刚被我收拾干净整齐的寝殿再次被我翻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只是看到了那小瓶子就感觉看到了希望,慌乱而无措的抹上额头,那几道伤口是那般的狰狞难看,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一阵无助,师父闭关、无邪受伤不在,我该依靠谁?
无邪回来,是在五天之后,我一个沉默的守在重华殿,长发未绾,妆容不整,只是独坐殿中。
他看到我,微微松了口气,走过来,蹲下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是说了,让你多找几个弟子守着吗?额头怎么了?受伤了吗?”他伸手欲碰,我却忍不住先掉了泪,无助的看着他。
他一诧,吓得收回了手,“你、你怎么了?”
我泪眼模糊的看他,“无邪,我是不是很丑?”
他怔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活了十八年了,你才知道你长得丑啊?”
我眼泪簌簌落下,心里难过崩溃到极致,他终于止了笑,打着哈哈道:“哎呀,也没那么丑,我都看习惯了,你别告诉我你这十八年来第一次照镜子。”
我起身,便擦掉眼泪,边往外走,“重华殿交给你了,替我守着。”
他忙跟了上来,拉住我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我哽咽到难以言语,无邪一直皱着眉头等我说话,“无邪……我、我变丑了……”我边哭边道。
他诧异而茫然的看着我,半晌,目光移到我额上的绷带,抬手缓缓解开,我痛苦的闭上眼,只感觉额上的禁锢一圈圈的减少,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额上一凉,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我再也忍不住,低头捂住脸嚎啕大哭,无邪站在我跟前,沉默了许久,低声一字一句道:“三师兄的烛吟剑伤的?”
我只顾着哭,他攥紧了拳头,转身朝殿外疾步走去,到了门口,却又顿住,回来打横抱起我,身形一动,便飞出了重华殿。
“没事,云熹,不会变丑的。”他脸色冷峻,灰紫色的凤眸几乎要结冰,却依旧低声安慰我。
转眼已到了冷桃居,他放我下来,找来了药箱,熟练的清理我的伤口,各种散发着清冽芳香的药膏涂在我额上,尽管他动作轻到不能再轻,但每次碰触,我还是疼得蹙紧了眉。
他重新用干净的绷带为我仔细的包扎好,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我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重华殿需要人守着。”
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看了我许久,道:“乖乖待在这里,重华殿不用你操心了,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养伤。”
我点了点头,他微微垂了眼帘,上前一步,轻轻揉了揉我的发,半拢我入怀,我脸贴在他怀中,听到他低声道:“没事,不丑,一直都很好。”
明知道他在安慰我,可心里还是安定了下来,眼睛泛酸,眼泪又想掉下来,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这份温暖,我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呆在冷桃居,闭门不出,连烦人的镜子都丢了出去,不想看到。无邪每天来给我上药,每当伤口好一分,他便兴高采烈的让我自己摸摸看,他虽不说,我也多少知道一些烛吟剑的厉害,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纵使每天勤勤上药,用了白山最好的药,我额头上……多少还是会留下疤痕。
但我也不想太矫情,每当他故作开心的时候,我便笑得比他还开心,我知道,无邪如我爱他一般爱我,他不想看到我难过,那我,又何必在早已知道结果的前提下,把痛苦带给两个人呢?
丑就丑吧……反正也出不了白山吓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