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红色珊瑚粉渐渐被风吹走,我淡淡的笑,“在爱上你之后,我一直都想不通一件事,我当初,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一点儿都不温柔,不正眼瞧我,我偏偏就中了邪,惦念了他十四载——”
我看着师父的神情,那漆黑的眼眸荡开一阵阵的波澜,眉心微微蹙起,在我欲吻上他的时候,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冰冷,极快的偏过脸,躲过我的唇。
师父毅然决然的甩开我的手离开屋子,我的眼泪瞬间掉下,他不喜欢我……他明明不喜欢我,却任由我将他认作凉念,任由我如同一个小丑**般与他亲近,为什么……师父……
冷桃居的床上,我醉醺醺的睡去,他看了我许久,扶我起身,我枕在他的肩头,没有一丝意识,他缓缓解下我的衣衫,修长的指尖划过我后背的肌肤,纤长的睫毛微微敛下,顿了许久,终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阖上了眼,俯身将我放置床榻上,用被衾盖好,转身离去。
“又走神了?”
“谁让你勾.引我的!”
“我何时勾.引你了?”
“你长得好看就是勾.引我!”
“从未见过脸皮如此厚的猪。”
“那你让我啃一下。”
他虽微拢了眉,却未闪躲或是推开我,只是轻垂了眉眼,安顺的任由我犯错……
师父……你怎能如此戏耍我?
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愤怒,我泪眼模糊的看着这一切,看着所有人清醒唯我独醉的一幕幕,每一个人都拿我当傻瓜一般……
我已是念儿的妻,与他赵修灵做这些事……又算什么?
凉念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云熹啊云熹,枉费凉念对你深情不悔,临死亦对你许以来世,区区一碗药粥,便使你忘却前尘,苟且偷生,与自己的师父,暧昧不清……
我无力的扑倒在桌前,泪如雨下,浑身无力,桌上的坤元镜剧烈的晃动,镜中画面变换,映出一片朔风白雪。
白茫茫的山丘中,出现一道身影,周身笼罩着淡青色的结界,风雪不侵,神情清冷,他渐渐停了脚步,缓缓抬起眼帘,一贯淡漠的眸中,此刻隐约有一丝冷。
一群火狐爬上山丘,将他困在中心,纷纷露出利齿,目光凶狠警惕的看着他。
他清冷的眸淡淡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只毛色油亮光滑的成年狐身上,收了结界,寒风扑面而来,一瞬间吹起他的墨发、披风。
他抬手,光芒闪动,那只火狐瞬间被吸至跟前,修长如玉的手掐在了狐狸的咽喉,广袖飞扬,眉目冰冷,淡然看着它拼命挣扎,这一刻的他,像极了冷漠无情的上仙,让人害怕。四周的狐狸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喊,同时扑了过来,他不曾侧目,一挥广袖,天青色的光芒像潮水一般震退了狐群。
而手中的困狐渐渐幻成一妙龄绝美少女,美目妖娆含泪,悲怯的看着他,“公子放妾一命,妾甘愿侍奉枕席——”她说着,凝白细腻的手指欲轻柔的抚上他的脸庞。
却见他眉心一蹙,眼底浮起冰寒,冷喝一声:“放肆!”话音刚落,手中灵光暴涨,狐妖惨叫不止,挣扎的手狠狠的抓过他的脸颊,带起几道血痕,很快便被打回了原形。
此时,忽见一团红影从远处扑来,他微微侧目,左手掐诀,薄唇微启,幻出法阵,猛然击去,那红影被腾然炸开,落地,是一只成年老狐,竟然口吐人语,“赵修灵——”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我青丘火狐一族,向来与你无冤无仇,各安于命,你为何两度害我族人性命?!”
他淡然收了目光,视线落在了手中几乎奄奄一息的狐妖身上,“妖魔,向来是人人得而诛之。”话落,他不再啰嗦,手中幻出青光,如同利刃一般渗入狐妖皮毛。
狐妖凄厉的惨叫,拼命的挣扎,在他手臂上抓出数道血痕,“赵修灵!你要杀便杀,何必刨取我皮毛羞辱至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眉心微蹙,眼底却是淡漠冰寒,“既如此,便给你想要的体面。”他再度掐诀,狐妖身体被光芒笼罩,不多时,肉体随着灵光消失,魂飞魄散,独留一张艳丽的皮毛,就是连鬼,也做不成了。
他淡然收了狐皮,转身欲走,背后的老狐突然发动攻击,“赵修灵!我火狐一族与你势不两立!”一团炽焰击向他的后背,他眉眼微垂,停了脚步,却不闪躲,生生受了一击,他身形依旧,唇畔却溢出一绺鲜血,滴在狐皮上,凝出一串串血珠。
“赵修灵!你以为受我一掌就足以抵消一条狐命吗?!不可能!”
老狐的声音冷沉暴戾,夹杂着风雪,朝他扑来,“赵修灵,我诅咒你——心爱之人堕落为魔,为世人所弃,更与你兵刃交接,啖血噬肉,最终,身死尔手,永生不见!”
“在下一心求仙,何来心爱之人?”他淡淡勾了唇,似嘲似讽,张开了结界,从容离去。
“一报还一报,赵修灵,我族人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老狐的声音在青丘的旷野之中阵阵冷戾愤怒的回响。
那人神情始终冷淡,仿佛置若罔闻,转瞬残影重重的回到了重华殿外。
他掀起眼帘,结界消失,静默的看着殿内暖黄的烛火,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他发上,他缓缓低了眸,抬手拂过右臂上的血痕,一瞬间掩去伤口,方缓步穿墙而入。
镜中的我跪坐在他脚下,身披狐裘,握着他的手,嬉皮笑脸的为他呵气取暖,“师父,您对徒儿好,徒儿也对您好!”羞臊的我不敢抬头看他,而他,眉眼微垂,目光清宁的落在我身上,唇角微勾,眼底荡开一层温软,薄唇微启,似要说什么,可顿了半晌,终是轻笑一声,缓缓闭了眸。
镜中接下来的一幕幕,我都无比的熟悉,一步步的陷入他若有若无的暧昧中,而他,却始终如一的清淡似风,进退自如,五年来所有的记忆扑面而来,我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在从头开始后,再次无可救药的迷恋上了他……
悲愤、痛苦、羞耻……一起朝我席卷而来,我失声痛哭,“不——”一把将坤元镜摔在地上,所有的景象一瞬间消失,平滑的镜面渐渐出现了蛛网,最终破碎。
我摇摇晃晃的转身,朦胧的泪眼中,看到无邪,不知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他眼角潮红,只是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一堆碎片,看到他那身白袍紫襟的衣服,我悲从心起,疾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字字咬牙切齿,含恨泣血,“云无邪,为什么要我忘记这一切?你是我的弟弟,是我最信任的亲人,为何要和一个外人欺瞒我?”
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堆碎片,眼眶红润,我用力的推开他,崩溃的大吼:“云无邪!你看清楚了!究竟是我害了他,还是他害了我?”
他终于抬起眼帘,灰紫色的眼眸浮起水雾,看着我,轻声道:“云熹——”
“你住口!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话,你和赵修灵联合起来,让我成为一个人人唾骂的**,你要我如何去见九泉下的念儿?我是他的妻啊!”我哭到无力,心口痛到麻木……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我捂着脸痛哭流涕。
无邪看着我,沉默了许久,低声问道:“云熹,你爱的……到底是谁?”
我泪眼模糊的看他,忽然感觉一阵羞耻,“云无邪,我云熹,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凉念!厌恶的……是赵修灵!”
他灰紫色的眸子渐渐溢满悲伤,却不是为我悲伤,他看着我,泪珠夺眶,“云熹,你从来都不曾懂他。”
我怒极反笑,讥讽苦涩,眼泪流到嘴里,又苦又咸,“我不需要懂他。”
他终于愤怒,“云熹,早知你今日如此薄情寡义,当初,我就不该听从师父的话,让你忘掉一切痛苦的记忆,你早就该陪着凉念死了算了,你死了一了百了,师父也不会因你而落得今天这般地步!你简直就是一祸水!”
一了百了……祸水……
我一边不受控制的落泪,一边僵硬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咬紧了牙,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张嘴,就是嚎啕大哭,就那么一直冷冷的盯着无邪,死死的盯着,直到面前的世界,再次笼罩上血雾。
“云熹!”他的声音破裂,惊慌失措,伸手欲碰我,我暴躁的甩开,尖锐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划下深深的沟壑。
“你……走开……”我步步踉跄后退,看着眼前的红色人形轮廓,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体内的血液流动,忽然好渴,好想……喝鲜血,好想杀了他……
“云熹,你怎么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云熹!醒醒!”他朝我走过来,声音惊慌而微颤,我不知道我此刻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能把他吓成如此惶恐。
“滚……别过来——”我咬牙低喝,攥紧了手,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隐约清醒了意识,他已靠近我,“云熹,你听我说……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你别这样……云熹!”
他说得什么我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我紧紧闭上眼,不去看那鲜红的血液,猛然出掌推开他,转身破窗跳下了太湖。
那冰凉的湖水也未平息我滚烫的欲念,我一路游到了山脚,跌跌撞撞的冲出白山,迎面而来的弟子与我撞个满怀,“五、五师叔?”
我呼吸不稳,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盯着他脖颈上的那根血脉。
“五师叔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那小弟子絮絮叨叨的问着,我埋下了头,竭力克制心头的冲动,一掌将他拍飞,跑出了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