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舜瑛【番外】

我还记得六岁时,父亲刚过世没多久,我的亲叔叔,凉玉登基为帝的那一日,禁兵蜂拥而入王府,面无表情,手中握着明晃晃的长矛,将所有人围住,我躲在母亲的怀中,茫然的看着这一切,母亲的身体在发抖,冷汗跌在我的额上,我不解的仰面看她。

她被逼喝下了毒酒,倒在了我眼前,而我,来不及悲伤痛哭,便被带进了皇宫里,一身正红龙袍的叔叔坐在金椅上,唇畔带着一贯温柔的笑意。

他说:“舜瑛,为何哭泣?”

“母亲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脸上浮起悲悯之色,似乎很同情我,“既然如此,以后,就搬到皇宫里住吧,叔父也好照顾你。”

于是,我被送进了闹鬼的凤阳宫,六岁的我,一个人呆在黑暗空荡的行宫里,被夜晚呜呜的风声吓得痛哭流涕,缩在角落里不敢乱动。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闹鬼,不过是人为而已,凤阳宫是我祖母生前的行宫,祖母去世后,她身边的贴身太监一直守在凤阳宫,直到我搬进去住后,他告诉了我一些我以前从不知道的事情,祖母父亲的死因、母亲为何会被逼喝下毒酒、叔父温柔的表象下藏了什么……包括一张名单。

足以让我翻身的名单。

十一年后,叔父驾崩,凉念登基的时候,我已经彻底控制了凤阳宫,与名单上的所有人取得了联系,虽是表面被软禁在了皇宫,其实暗地里可四处行走。

叔父一死,单靠太后这个女人和什么都不懂的凉念,根本无法维持皇朝,也正是我扩充力量的阶段。

就在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机会悄然而至。

“你是太后的男宠?”她瞧着我,挑了眉,歪歪勾了唇,露出坏坏的笑,杏眸中满是戏弄的波光,与上次见她不同,她换了一身凉国宫裙,淡紫色的罗裳,露出一片凝白的肌肤,青丝如墨,腰肢不盈一握,神情语气与普通女子很不一样,眉心难掩乖张稚气。

我轻笑了一下,问道:“姑娘呢?”

她得意的轻哼一声,将纸张塞入袖中,如初见一般,飞快的嗔了我一眼,“我傻啊告诉你,让你去举报我啊?”说罢转身利索的跃过墙头,头也不回。

果然是绝代佳人,只怕……野性难驯。

她被太后为难,天天被逼着抄写女德,每日总会偷空来凤阳宫清闲,坐在对面,一边下棋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深深皱着眉头,仿佛很大怨气般,我随口道:“你大可以不听她的。”

她沉默不语,却更加皱紧了眉,落子随意且心不在焉。

能让如此张扬叛逆的女人宁愿自己委屈也不让他为难,凉念倒是没白长了那张脸。

我心底嗤笑一声,情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这个女人,除了脸可以拿得出来外,别的……我是真没发现她的过人之处,放肆乖张的糟蹋我的古琴,还要挑衅的问我如何,弄伤了手指,也不似正常的女子那般哭哭啼啼,反而将一肚子气撒到了琴上,对血流不止的伤口,视若无睹。

若不是怕她死在凤阳宫,给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又怎么会碰她,隔着衣袖,她的手腕纤细的似乎一折就断。她近乎慌乱的抽出手,说不上是羞恼,只是一种仓皇和顾忌。

顾忌什么?担心被人看到,传到凉念耳朵里?那一瞬,我确实微微有一丝不舒服,仔细想想,我并无恼怒的资格和闲工夫,于是又释然。

一个无知浅薄的女人而已……

我低估了她的敏锐,抑或是我方才不慎流露出了一丝不悦,她脸上隐约有些不安和愧疚,长睫掩映下的波光闪动了几许,终于又抬起了头,朝我伸出受伤的手,低声道:“你帮我。”

倒让我有些好笑和微讶了,故意调侃了她一句,她顿时羞恼,一双杏眸瞪着我,明明是理直气壮的说话,可脸上却红了一片,那双明净的眸子越发的波光粼粼,撩人心怀。

我低了眸,避开她的视线,执了她的手,白皙柔嫩,指节修长纤细,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莹莹如玉,不过是顺了心意赞美了她一句,却被她骂了流氓。

呵,倒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骂。

她为了给凉念下厨,经常偷溜进凤阳宫采花,虽然麻烦,却乐此不疲,一边穿梭于花丛中低眸采花,一边和我絮絮叨叨的闲聊,究竟是多单纯无知的人,才会问出: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这样的问题。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当皇帝有什么不好的。

一句话便可决定人的生死,至高无上,无人敢反驳抗拒。寂寞孤独又算什么,我已经习惯了二十年了。只是,我未曾想到,她是那般深深的喜欢着凉念,更没想到,素日嬉笑嗔骂的她,居然也会落泪。

眉心微颦,眼眶红润,从漆黑的睫毛上不断的掉下眼泪,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白瓷般光滑的肌肤,簌簌无声,却又百般哀婉,待我回过神来,已如同中蛊一般用帕子拭去了她的泪。

我终于明白,这绝世的盛宠也并不无半分道理,起码,任何男人都会控制不住的疼惜她此刻的柔弱无依,我甚至怀疑,这个女人,若为后妃,必定会殃及江山。

在得知她的母亲是女帝后,我曾想过把茶水中的解药去了,让她随凉念一同死去,可见她一口一个念儿,句句维护包容之意,我忽然不想这么轻易的饶过她,很想看看,凉念死在她面前,她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决定,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后来才发现,正如她所说,未来的事,一切都说不好。

曾经,我只道她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棋子,后来才明白,她是一把没有剑柄的利刃,想要掌握她,就要做好血肉淋漓的准备。

当她被我抵在墙壁上仓皇怯怯的看我时,那双波光粼粼、明亮皎洁的杏眸,那近到咫尺仍看不到一星半点瑕疵的脸庞,那张饱满红润的唇,以及在这个角度下,正好可以看到她抹胸中的一抹春色,无一不在挑拨我的心弦。

她被我扣住了手腕,不安而惶惶的挣扎,对上我的视线,忙慌乱的错开,漆黑的长睫轻垂,微微别过脸,就连耳垂都泛着红润,凝白的颈就在我眼前,我低眸看着,攥紧了她的手腕,第一次,这般明确的对一个女人起了欲念。

“我要是想看的话,找念儿就好了,何须千里迢迢跑到你凤阳宫看你?又不是多好看……”她如此这般的说道,成功勾起了我的怒火,我握住她的下颌,逼她正对我,冷声道:“方才是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天?”

她脸上的红晕更甚,羞怯而无措,慌乱的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丝毫不见素日的张扬狂妄,笨拙而小心翼翼的解释。

“你猜,我要是将此事告于皇上,他会怎么处置你?”我不知道我当时在和谁怄气,或许我只是想看她恼羞成怒,亦或者是千方百计哀求我的模样,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她震惊而慌乱的看着我,眼底浮起一抹恼怒与冰冷,猛然对我出手。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有多蠢,居然心生了在她眼中与凉念一较高低的念头。

她如此在意凉念,我便更加想看到当她得知是自己将毒药一口口送入凉念身体里时的表情。

按照计划,俘获萧凝,让她撞见,封后大典取消,借助古兰的胁迫,恢复身份……

一切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躺在床上的萧凝,明明与她姿色相当,可惜却不曾令我再如那日般**蠢蠢。

为了警告我别妨碍她的念儿,她不惜暴露自己的灵力,甚至意图与我决裂,而凉念倒也对得起她这份深情,违抗百官,甚至以皇位要挟来保全她一个。

大典上,她一袭华丽曳地红裙,金流苏遮面,步步生莲的朝凉念走去,晃动的珠光下,隐约可见那绝世明媚的容颜,及勾人心魂的如花笑靥。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似乎看了我一眼,却又清清淡淡的移开,没有厌恶、没有温柔,只是清淡,那一刻,我在想,在她心里,我究竟属于一个什么身份呢?

不,这不该是我在意的,我抬眸望去,她正温柔的望着凉念,一笑倾城。

这女人果然不该留……

被呈进去的合欢酒中,放的不是情花,而是大量的烟云散,****,普通人饮下,倒不至于当即毙命,只会让其性情大变,暴躁无常而已,只是云熹几乎每日都用烟云散灌溉过的花瓣给凉念做晚膳糕点,日积月累,今夜,毒性便会提前发作。

他们说,太后未倒,提前动手,会不会不妥?

太后?我何时将她放在眼里过。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在我的掌控范围内。

一想到今夜她要躺在凉念的身下娇媚承欢,心头就莫名的烦躁。

如我预料的一样,她得知一切后那悲痛愤怒的表情,只是,我却没有预料中的那么高兴,甚至是心烦,她的每次落泪,都是因为凉念,她的每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是对着凉念……

江山是凉念的,我可以夺过来。她是凉念的,得不到……便毁了她!

当把她压在身下的那一瞬,我听不到她的任何哭泣,脑海中只有占有二字,但随之而来的临危感,让我明白,过了今夜,绝不能留她……这个祸水。

也就是那晚,我方看清一切,方明白……初见时,她一眼望到我,脸上那震惊与错愕的神色,以及那日采摘梅花时,她独坐一旁,望着远方,眉间眼底不慎流露出的黯然与忧郁究竟是对谁。

呵,这该死的女人,耍了凉念就不说了,居然还敢把我当作那人。

她见到赵修灵的第一眼,那模糊的泪眼中一瞬间浮起的万般委屈、依赖,与辛酸,几欲喷发,却又不知何故,强行按捺,千回百转,只说了一句:“赵修灵,你是来我过得多凄惨吗?”

“赵修灵!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她只当自己发泄恨意,殊不知,一句简短的话,便可暴露她内心对眼前此人有多依赖……

一旁的我,此刻才是真正的忍不住想讽笑一声,望向闭目沉寂的凉念,我一直在和这个可怜虫较什么劲?

她走了也好,也免得我着了她的魅惑,不忍下手杀她,强留她在身边,将来又祸害了我的江山。

登基,囚禁太后,软禁萧凝,处理政务,批阅奏折,临幸宫人……一天接一天的忙碌,让我没有时间去想她,就在我几乎快要忘记云熹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又不妨被臣子提议纳齐三千佳丽充盈后宫。

忽然就想起那日凤阳宫中,她明眸直直的看我,半是黯然半是茫然的问我,“舜瑛,若你为帝,你会纳三千佳丽吗?在明明有了喜欢的女子后,你会开设后宫吗?”

不会。

女色误国,若想发泄,随便一个略有姿色的宫人便可,何需三千美姬?岂不是自掘坟墓?更可笑的是,我怎么会蠢到动感情呢?

我倚在龙榻上笑了一下,却又想起了那日在凤阳宫寝殿窗外,她低眸羞怯不敢看我的模样,还有她扬唇笑着唤我舜瑛时,漆黑的双眸中跌宕的光亮,一样的撩人心怀……

侍寝的宫人极力的讨好,我懒散的睁开眼,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亦是两颊羞红,媚意横生,却总觉得……缺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眉,推开那宫人,拢了衣袍出殿门。

漫天星辉,偌大的皇宫,此刻或许真让我心生了空虚,竟找不到一个与我闲话说笑的人,被禁封的凤阳宫居然隐隐传出琴声,我轻笑,闹鬼了?

明知此刻不该进去,却还是进去了。

不是没想过她会再次出现,只是很早就明白,她一旦出现,便是我绝命之时。

两年过去了,两年未见她了,今夜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一勾唇,一轻嗔,都是致命的毒,葱白的指尖,渗出大滴的鲜血,犹如她眉心绝艳的桃花,点于她的唇,越发勾魂摄骨。

握着她的手,竟错生出还在当年的恍惚,她轻笑着转身避我,行动之间,幽香渗骨,我拉她入怀,却再难见她半丝羞怯,只剩妩媚风情,甚至,那恨意,竟也藏得极好,让我心甘情愿的坠入美梦。

如愿以偿的与她抵死缠绵,周遭的一切都是朦胧不清的,唯她是我一遍遍沉沦的真实存在,从未有过的愉悦感,让我骤然明白,原来,这才是缠绵存在的真正原因,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唯一一个人,可以让你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只可惜,我却不是她唯一的那个人。

“舜瑛,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她眸光半敛,媚意横生,唇角似有讥讽。

这女人,哪里来的底气……

她得到了她今晚想知道的答案,云雨散去,便是我的死期了,只是……莫名的不甘,却只能问一个可能会被人讥讽的问题,云熹啊,你可记得,你我的真正初见?

那日,你初来凉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安坐在龙辇上,明眸皓齿,笑意倾城,被凉念吻在脖颈时,那副慵懒风情的模样,果真不负祸水二字,含笑回眸望来,那眼中的惶然悲伤,及回神时匆匆的一瞥,胜过大凉的一切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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