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太子殿下遣人过来寻世子爷遣得十分及时,苏念语苦巴巴的脸上有了一丝的笑意。
却见桌边的凌世子爷唇角一收,恢复了他的面无表情,却禁不住揉着额头道:“这荣安……”
凉竹也很是扼腕,看看自家爷,又瞅瞅一言不发的苏大姑娘,眼神里全是可惜。
二人好不容易有了培养感情的机会,半路杀出来了个荣安公主,着实是个大罪过啊!
可谁让人家是个公主,他就算是装了一肚子的大道理,却也不可能真去找了人家促膝长谈啊!搞不好荣安公主一个不高兴就要砍他头,他话还没说上先赔了小命。
不可不可。
却也心知,荣安公主说到做到,想来太子殿下也是劝她不住了,这才提前遣了个人过来道一声。
不走都不行。
苏念语瞅了瞅主仆二人,主子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倒是他身侧的贴身小厮凉竹一副惨兮兮的模样,顷刻就把她给逗笑了。
又想着自己这般幸灾乐祸的表情若被看到了,定十分不妥,便又摆出了一副严谨的神色,她善解人意地帮着找了合衬的理由,给足了世子爷的面子:“想来太子殿下和荣安公主找您定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不如世子爷您先过去看看,等府中的人备好晚膳之后,定会去相迎。”
也不知是不是苏念语的这番话说得颇得他的意,世子爷默默看了她两眼。当下便起了身。
等他们的身姿出了院门,苏念语这才缓了一口气,恹恹地坐在杌子上。把事情想了一通过去后,忍不住揉起了眉头。
她想起了许令辰。
原本她顾着苏府声誉,确实是需要和许令辰单独谈谈的,至少要试试能不能让他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只是可惜,凌世子爷这一出现,平白增了谈话的难度。
到底是私底下要谈的事,多出了一个人。自然便无法说下去的,偏偏那人是在身份上尊贵了好几倍的世子爷,连赶都不敢赶。只得干巴巴地等着。
这一等,走的人却是许令辰。
谈话的机会是彻底没了。
苏念语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寻思着这会儿父亲应该是回来了。早些时候,她想着荣安公主既是在府中养病。保不准太子殿下和世子爷会留下用晚膳。故已经托人到翰林院禀于父亲,父亲定不敢怠慢,到了下朝之时应该是按时回来的才是。
若是回来了,许是会先到玉兰苑寻她了解情况。
这么一想,苏念语忙起了身,也准备回了院子,以免父亲寻来之时找她不着而心里着急。
将将走了一半路,却是听到有人在唤她。她忙抬了头,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
苏念语即刻便迎了上去。唤道:“爹爹。”
苏然此时身上穿的还是朝服,一看便知道他是回府之后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下便急急寻她来了,此刻,离着还有两三步远便先开口道:“……若不是语姐儿你遣了人知会与我,我还不知家里竟来了贵客,着实是吓了我一大跳的。”
这话音刚落,苏然又接着问:“语姐儿你好好跟我说说,太子殿下、荣安公主及世子爷怎会同时上府中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苏然着实很忧虑,在翰林院的时候咋一听家仆所带到的消息,竟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委实是因为他入翰林院好些年,和太子世子虽偶有在朝堂上相见,私底下却没什么交情可言,更别说还是一同上府里来。
他便在心里猜着他们到府中的目的,在翰林院里如坐针毡,好容易挨到了终于可以回去的时辰,连招呼都没和同僚打上一声,便火急火燎地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更是连口水都没喝就直奔女儿的院子,却被告知她如今在它处,又辗转到此,方才在路上遇上了。
苏念语闻言,便抚慰道:“爹爹倒是别急,太子殿下及世子爷和荣安公主此番到府上来,委实是因为巧合……”
苏念语便把他们具体是为何会在府上相聚的事,前前后后详尽地道了一遍,苏然听完之后,虽解了心中疑虑,可那剑眉仍是皱着,面上现着紧张:“你说荣安公主落了水并且还发了烧,如今如何了?病情严重不?”
说完之后,不由担忧道,“荣安公主可是千金之躯,十分娇贵,若是让圣上皇后得知了她在我们府中染病了的消息,也不知会如何怪罪……”又搓了搓手,道,“不成,我得快些去请罪才好,以免等他们回宫之后让圣上听说了此事,从而迁怒苏府。”
苏念语心知父亲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父亲身为朝廷官员,虽是个清贵的翰林学士,却也知道朝上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稍有不慎,一家上下的性命便交代了。为官多年,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便越发的谨慎,越发的会尽自己的努力护全家周全。
如今一听说皇家之人在自己府中出了事,生怕全府上下会遭受牵连,这才如此着急。
苏念语见父亲转身便想去找太子殿下他们赔罪,忙把他拦了下来:“……荣安公主并不是不小心落水,而是和太子殿下闹着玩故自己跳的,只是没想到她却因此感染了风寒。好在处理得及时,荣安公主如今看着倒是生龙活虎的,应该是治了风寒的了。”
苏然一听,面上一松,“如此最好。”想了想,又嘱了句,“如今这五六月份,气候变化莫测,荣安公主眼下虽没了大碍,却还是不能大意的,万一这风寒反反复复的。倒更麻烦,定要时刻注意荣安公主的身体……”
苏念语默默听着,时不时乖巧地点着头。
苏然把荣安公主的事反复交代了几遍之后。终于关注起了其他的事儿,“许左都御史的公子也在府上是吧?”
略一沉吟,又问:“那潘家姑娘的身子如何了?”
苏念语道:“潘家姑娘倒没荣安公主那般幸运,我听她说,自昨夜她便没睡好,兴许当时就有了些染上风寒的前兆,只是没往这处想罢了。如今大夫已经给她把过了脉。又服了祛寒养身的药,病情也已经控制了的,只不过她身子骨虚弱。又忌吹风之类的,也只能在榻上将养着。不过,我已经命人熬了几样软濡的甜粥咸粥小米粥,让她多少吃些。人这一虚弱。吃的更是要跟上才好……”
苏然嗯了声,赞道:“语姐儿如今想事情倒是很全面了,果真是长大了。”
苏念语只是抿唇笑,心里想的却是,若要算上她上一世的岁数,站在父亲跟前的她,如今亦有四十的高龄了,想事情自然不能不周全。
苏然并不知自家女儿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解完了大概情况,再调整了一番心情。便念着心中的正事:“……如今我便要先过去拜见太子殿下及世子爷,以免被道礼数不周;至于许监察御史那边,我等会也会过去看看,顺道邀上他们一同用膳……”
苏然说到这里,不禁眉头又是一皱,“也不知这几位都有什么爱吃或者不吃的,万一上了什么菜,犯了某位的忌……”
苏念语默了默,对于这点,她还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只得拿言语安慰过度紧张的父亲,“如今已到了晚膳的时候,想要再作些什么准备也来不及,倒不如尽量让菜样菜品多一些鲜一些,也好给他们多些选择,总不会一大桌子的菜都碰巧是他们不吃的。”
苏然叹了一声,心里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便让苏念语多盯着厨房那边,自己便匆匆要先走。
苏念语也转了身,寻思着亲自过去厨房走一趟,这步子方跨出去,忽地想起了二庶妹做下的丑事,不由心头凝重,想着事情再坏,总得先知会父亲一声才好。
便赶忙转了头唤住了父亲。
苏然此刻一心想着要快些去会见太子殿下和世子爷,可听到自家女儿的叫唤,还是停下了步子。
苏念语道:“爹爹,有件事需跟您道一声……”
苏然一听只是要说事,便朝她挥了挥手,“有什么事你看着办就是了,如今最紧要的,便是不能怠慢了太子殿下和世子爷;若真有什么事,便等晚些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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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说完,苏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念语忍不住跟了两步,又唤了一声,“爹爹……”
可惜苏然走得十分匆忙,只给她留了个越来越远的背影,不一会,就连那道身影都在亭廊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念语只得作罢,在原地站了站,便往厨房去。
且说苏念晴跌跌撞撞地从客房所在的院子跑出来,便失魂落魄地躲在了一处灌木丛之后伤心哭泣。
今日是他们苏府举办的宴会,本应是她大放风采的好时机,却不想,她成了最为丢人现眼的那人。
苏念晴用双手捂着脸,泪水沿着手掌滑进了袖口里。
回想着她自信满满地跟许令辰表明了爱慕之意,却遭到严词拒绝,苏念晴是又震惊又伤心;不曾想,竟还被世子爷他们撞破了丑事,甚至还被荣安公主不客气地奚落了一番,她只觉得羞愤难当,又是恨又是惧。
却又无可奈何。
苏念晴淋漓尽致地哭了一场,直哭得双眼都肿涩了,眼泪这才没掉得先前的那般猛。坐在灌木丛之后反复把事情的整个过程想过去了好几遍,忽地反应过来——如许令辰所说,她名义上是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的,可她在屋子里头毫无保留地跟他开口表白了!就算许令辰是个君子,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可世子爷、荣安公主他们三人也知道这件事的始末,难保不会将它传扬出去啊!
更何况,当时荣安公主对自己的那一番冷嘲热讽,她还历历在目,冲着荣安公主表现出来的鄙夷,她定不会帮她保守秘密的!
到时候,满城都是关于她见异思迁、不守妇道的风言风语,她该如何是好?
苏念晴总算知道了惊慌,手足无措之间,竟还将自己饱满的下唇给咬出了血,一时之间,更是悲从中来,把小脸埋在双膝之间又哭将了起来。
她在灌木丛之后伤心之际,有两个找人的丫鬟正好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遮身的灌木丛前面,四下张望了一番,二人便交谈了起来。
“唉,我们把这附近的院子厢房都给寻遍了,还是找不着二姑娘,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可不是,刘姨娘此刻急得在屋子里头团团转,若不是碍于今日府中有贵客,保不准她就亲自出来寻人了。”
“我听说之前刘姨娘和二姑娘闹得不甚愉快,二姑娘这才一怒之下跑了。”
“唉,主子之间的事,谁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我在观翠楼当差了那么多年,看得可清楚了,刘姨娘这些年,的确是为二姑娘操碎了心;若二人真闹了别扭,我倒觉得应该是二姑娘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
二个丫鬟趁着歇息喘口气的这当口说了几句之后,也不敢多偷懒,一并朝着另一个路口去寻人了;而苏念晴听了方才二人的一番对话之后,不禁又是泪流满面,心中亦是十分后悔。
姨娘虽打了她一巴掌,可也是被她自己给气的,她从来都知道姨娘在她身上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哪有不疼她,不为她想的道理?
之前和姨娘说的那些话,也不过都是气话罢了。
而如今,她能靠的也就只有她的姨娘了。
想到此,苏念晴忙擦了擦泪水,趁四下无人,飞快地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也顾不上什么端庄仪态,抓紧了裙摆,一门心思就往刘姨娘的观翠楼而去。
而此刻的刘姨娘,正撑着额头坐在雕花大椅上,眉头皱得紧巴巴的,面上更是憔悴中带着担忧。
听闻外头有人禀报二姑娘来了的时候,她一度没反应过来,等她带着喜色从椅子上跳将起来的时候,便看到她乖巧的晴姐儿已经推开门,一脸泪痕地朝她扑了过来。
刘姨娘看得心疼。
方把人搂进了怀里,就见怀里的人哭得肝肠寸断,颤声道:“姨娘,您得救我,一定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