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司徒楠这一号花心大少,汪旋自不会陌生,当着苏念语的面,就把司徒楠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足足数落了半个时辰之久,汪旋才因为口渴而堪堪停了下来。
苏念语很是体贴地给她倒了杯水,又很体贴地端到了她的跟前,汪旋一边喝着,面上仍是忿忿之色。
“以前他如何如何的,我也只管听听便罢了,却是没想到这渣人竟真的敢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也不想想他是什么嘴脸,给你提鞋都是不配的……”汪旋说着说着,又给来了气,还是苏念语拦住了她,“你骂得也够多的了,把我心中的气也都给骂没了。”
苏念语说的可是大实话。
汪旋没来之时,心中抑郁非常,总觉得自己是越想事情越是糊涂;可谁曾想到,汪旋这一来,看起来竟是比她还要生气百倍,一改平日里笑笑的模样,竟是从他的头发开始,直接骂到了他如何肾亏如何面黄肌瘦不成人样。
苏念语坐在边上乖乖地听,从心中郁郁寡欢竟给听到兴致勃勃,心情自是比方才要好上许多,这其中,汪旋委实是功不可没。
如今,见汪旋喝完水又要继续开骂,她不得不提醒:“其实,祖母并没有答应了司徒楠的求亲,相反,他还直接被府中的家仆扔出门去。”
方才还悲愤异常的汪旋,一下子就笑了开,“我听元香说了一路。自是知道这点的,听说司徒楠被扔得骨架差点就散了。”
苏念语点了点头,却听得汪旋话锋一转。“可是我也听说了,司徒楠不知是从何得来的关于你二庶妹勾.搭人的事,如今就想拿着这个把柄逼你就范。”
这下子,苏念语倒是没说话。
汪旋并不介意她没答话,心中早已认定是这么一回事,自个儿严谨着一张俏脸,抿着唇想了想。才道:“世子爷知道吗?”
苏念语一愣:“什么?”
汪旋望了她一眼,神色看起来十分冷静:“ 你这事儿若是想解决,其实也不是难到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要凌世子爷知道了,保管帮你轻轻松松把人给提走,你只管你自己吃好喝好睡好就成。”
苏念语呆了一呆,委实没想到竟连汪旋也这般说:“为什么?”
汪旋却是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世子爷喜欢你啊!”
苏念语没答话。却是神色古怪地看她。
汪旋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拿手摸了摸脸,“怎么,哪里不对劲了?”
苏念语却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抖着声音道:“为何你们都看出来世子爷对我有意……却没提醒我一声?”
汪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世子爷如此明显地跟你示好,你还需要提醒?你不应该是最先有所察觉的吗?”说完之后,忽地恍然大悟,她把苏念语上上下下扫了几遍。吃惊道:“难不成,你一直不知道?”
苏念语:“……”已然呆若木鸡一般。
她自觉她从来就不是个感情迟钝的。可在凌世子爷这件事上,她委实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明明都知道凌世子爷对她极好的,其他的暂且先不讲,就拿今日,他还特地让凉竹过来问她烫伤的情况……若不是他心中有所惦记,又怎会无缘无故遣了贴身的人过来?
苏念语觉得很阴郁。
一旁的汪旋却是高深莫测地看了看她,问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世子爷?”顿了顿,又道:“那可是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你当真要考虑清楚,若是放过了,哭都哭不回来的。”
苏念语:“……”她本以为汪旋会十分内涵地说——那是个对你很是用心呵护的男子,你一定要珍惜。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苏念语垂了垂眸,平静道:“其实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世子爷与我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有圣上看中,想来,他以后的姻缘并不能自己做主的。”
汪旋默了默,半晌后才道:“……也不一定,谁说得准呢!”顿了顿,又道:“暂且先撇开这些不讲,若有世子爷相助,对于你而言自是再好不过;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府被司徒楠威胁,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为此嫁给那渣人……”
这厢,在玉兰苑的屋子里,两名少女手拉着手坐在窗檐之下说着话儿,外头艳阳高照,鸟语花香;而在灵威侯府的某一墨香弥漫的书房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掩在了书架之后。
“你方才说什么?”
刚刚从苏府赶回来的灰狼略略平了平喘得急的呼吸,抱拳道:“爷没有听错,今日上苏府去叫嚣着说要向苏大姑娘提亲的人正是司徒楠,只是苏老夫人没有答应,甚至还直接把他给扔出了大门。”
凌舒白木着一张俊脸,只有那眸光微晃。
他静静站着,好半晌才把手中拿着的那本书给塞回架子上,又轻飘飘踱回到案台跟前,一个不小心却是脚下一滑,也多亏他反应快,即时就撑在了案台上,这才没给摔着了。
灰狼却是面色严峻地安慰道:“爷,您先别激动,区区一个司徒楠,就算他想以苏二姑娘坐下的错事相要挟从而使苏府就范,那也是不打紧的;您可不要先乱了分寸,只要您动一动手指头,司徒楠还不得直接打包滚得远远的!”
方才差点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的凌舒白,在原地站了站,才垂了垂眸看看地上,冷不防吐出了一句:“……地上竟掉了一只笔。”
灰狼:“……”
敢情爷方才那摔得惊险的一跤,是因为他踩上了笔才使得他差点人仰马翻。而不是他认为的一听说苏大姑娘被逼婚,遂急得连走路都不利索了?
果然,爷连反应都跟别人的不一般。
凌舒白俯下身。修长的手指一勾,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笔便被握在了手里;他在这么一立起,便直接回到了文案前,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了。
案台前是方才丫鬟就砌好的茶水,凌舒白又慢悠悠地端在了手里,抿了两抿,这才算是真的步入正题。
他轻轻抬头。眸光平静沉稳,托着腮帮,眯着眼想着事情:“……我竟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去跟她提亲。”眨了眨眼。忽地看了看灰狼,“”唔,对了,方才你说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灰狼赶忙出声帮着提醒。“司徒楠。是太仆寺卿家的嫡子。”
“嗯。”凌舒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想不到他眼光还是不错的,竟然也看上了我觉得很好的她。”
灰狼:“……”
话说爷,您确定您没抓错重点吗?
灰狼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有责任要隐晦提醒一番:“爷,司徒楠虽和您一样有眼光,但是他已经先您一步。握着苏二姑娘的把柄上苏府去提亲了,也就是说。如果苏府也同意了,他们可就要喜结良缘了。”
凌舒白这才侧了侧头,“他不是被扔出去了?”
灰狼:“……这倒没错。”
“那不就意味着苏府并没同意么?”男子坐在案台之后,神色清清淡淡的,慢条斯理地又抿了口茶,才继续道:“又或者,就算她明日就要成亲,只要我不应,她便嫁不了。就如你说的,区区一个司……”
凌舒白的眉头皱了两皱,终是没想起接下去的两个字,灰狼还算有眼色,小声道:“司徒楠。”
凌舒白面色不变地继续往下道:“司……徒楠,除了眼光还可以,其他的又如何与我比?”
灰狼继续抹额,“……爷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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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完之后,凌舒白又似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他忽地道:“灰狼,你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灰狼:“……”
话说,他之前说过了许多话,爷指的到底是哪个最后一句话?
灰狼很为难,略微黝黑的面上竟腾起了一丝红晕,他表面神色淡淡,心里头却是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在给跟前炯炯望他的俊俏男子回想着。
“如果苏府同意,他们就要喜结良缘?”
凌舒白淡淡道:“不是这句。”
“司徒楠是太仆寺卿家的嫡子?”
凌舒白沉默着静静望了他一眼,灰狼差点就飙出了一身的冷汗;认真想了想又斟酌斟酌一番,才道:“只要您动一动手指头,司徒楠还不得直接打包滚得远远的?”
坐得稳稳的俊俏男子总算眉目一亮,扯了个淡淡的笑痕:“对,就是这句。”便开始自个儿支着头沉沉静静想着。
灰狼自是不敢打扰,纵是如此,却也不敢随便离去,生怕爷一回头想要下达任务而找不到他,遂,高高大大的身板只得直挺挺地杵着不动。
好在凌舒白并没让他等多久,灰狼还没来得及失神,便听得从案台之后传来的清清雅雅的声音:“我近来听说,靠近北疆的刘阳县正好走了个父母官,还没好的人选,唔,不如我跟圣上举荐,就他吧。”
灰狼附和了一声,想起那传说中的刘阳县。
刘阳县是靠近北疆的一个贫穷城镇,气候恶劣,一年到头不是旱灾就是涝灾,不是刮风卷土,就是日头经久不落,晒得人整个冒烟。
不是沙漠之地,却是沙漠气候,生存条件十分艰苦。
只怕这司徒楠白白嫩嫩上刘阳县上任了,回来之时定是要被那边的天气环境给摧残得连他爹娘都不认识了。
偏偏是“皇恩浩荡”,司徒楠就算是天天啃着馒头,望着京城方向泪流成河,那也是不敢擅自回朝的。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敢和他们家的世子爷抢夫人?
傍晚之时,苏然回到了府里便得知了司徒楠上门一事,当下就神色难看地去了玉兰苑。
彼时,汪旋刚刚被她送走不久,因着二人说了一个下午的话,她连眯个眼的功夫都没有,如今这一静下心来,便觉得两个眼皮不住地往下掉。
这刚寻思着眯上一会,便听得外面有丫鬟婆子喊了几声老爷。
她起初没反应,待外面传来父亲沉稳的声音,才呼地从窗边的杌子站了起来,揉了揉双眸,还含着一丝的惺忪。
“语姐儿,你可在?”
苏然方一说完这话,一抬眼便看到窗沿边上倚着的美貌少女,看着好似还未睡醒一般,眸中更是雾蒙蒙的。
她低低唤了一声:“爹爹,您怎么来了?”
就这功夫,苏然已经被迎进了屋里,元香更是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了一杯清茶,而苏念语亦是从窗边走了过来。
苏然就坐在桌子边上,身上还是一身板板正正的朝服,一只手搁在桌上,一只则是放置在大腿之上,眉头紧锁。
“爹爹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难不成今日朝堂之上遇到了什么难题?”
苏然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望了望她,忽地叹出了一口气。
“我已经听说了今日司徒楠上门来闹了一场的事,本以为退了亲之后便互不瓜葛了,却是不知他是从何得到的你二妹妹的事,竟还想着利用这个把柄来求娶你,当真是太可恶了!”
苏然极少发怒,这一次,却是把一张白皙的脸气得都通红,委实是他一辈子正直惯了,不曾想过会在今日见识到一个小辈这般威胁手段。
还是想强娶他苏府的嫡女,当真是不能饶恕!
苏然越想越是生气,差点没把握在手中的茶盏摔了,到最后,忍了忍,只把茶盏往桌上一摔,晃出了几滴液体。
苏念语却是没想到父亲这么快就得知了这事儿,当下就笑了:“爹爹您先别生气,今日我和汪旋也才聊了一个下午,心里也并没那么抑郁了。司徒楠敢这般直接上苏府来,定是瞒着太仆寺卿做的,若是他也知道了,定不会任由司徒楠胡闹下去……爹爹您且放宽心。”
苏然却是越听,表情越凝重,“若是太仆寺卿在的话,那便最好了……”
苏念语愣了一愣,终是听出了自家父亲的弦外之音,“爹爹的意思是,太仆寺卿夫妇如今并不在他们自己的府中?”
苏然惆怅地点了点头,“我也是今日才听说,太仆寺卿陪他的夫人一同回老家去了,说是有事,最快也需要五六日才能回来。”
苏念语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司徒楠就是故意挑在自家爹娘不在的这几日里,想不折手段地把和她的婚约订下来?